“届时府上在岸边搭凉棚,”顾景尘说:“可去看赛龙舟。”
颜婧儿手指搅着软枕一角的金线绣纹,眸子微转。
“你若有相识的同窗好友,不妨请来一道瞧热闹。”
颜婧儿很心动。
那厢顾景尘侧耳细听,最后问:“你觉得如何?”
颜婧儿这下是真弄明白了,这人估计是不想让她回大槐村,所以故意拿赛龙舟的事来哄她呢。
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句“顺毛捋”,心想,确实捋得还挺舒心的。
她也没纠结多久,很快就没骨气地“嗯”了声。
顾景尘缓缓勾唇。
其实颜婧儿之前说回大槐村也是赌气之言,若是真回去了,奶娘难过不说,她也觉得愧对顾叔还有三个婢女。
当然,也还有顾景尘。
认真想起来,顾景尘除了严肃了点、冷了点,其实对她还挺好的。
小姑娘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给颗糖再说两句软化就满足了。更何况这哄人的还是顾景尘,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很难不原谅啊。
顾景尘哄得颜婧儿彻底没了脾气,又做回了只乖乖小兔子。
顾景尘走后,婢女香蓉拍着胸膛劫后余生进门,看颜婧儿的目光都崇拜得很。
“姑娘饿了没?”她问:“要先洗漱还是先摆饭?”
颜婧儿下床,在镜子面前随意打量了眼,也还好,模样不算太狼狈,反正天乌漆嘛黑也瞧不大清。
“先吃饭,”她说:“我饿得很了。”
她确实是饿了,之前在书院打架就费了不少力气,回来后又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已经虚脱无力。
在饭桌前坐下后,闻着菜香味,饥饿感更强。颜婧儿接过拂夏递来的汤,勺子都没拿,就这么端着喝。
素秋在一旁布菜,等她喝完了,才柔声道:“姑娘今日哭得这般伤心,奴婢们都难过得很,往后姑娘可莫要这样了。”
素秋比颜婧儿大三四岁,人也稳重。许多时候劝颜婧儿,她都会听。
颜婧儿点头:“我知道了。”
经过这一遭,三个婢女们也大体明白了今日发生了何事,但三人都被顾荀敲打过,这事往后就不能再提。
“大人想来也是在乎姑娘的,”素秋想了想,说道:“大人离开时还嘱咐奴婢们好生照看姑娘呢。”
颜婧儿动作停下,想起之前自己又是哭又是说气话的,那股子尴尬淡淡地涌上来,脸颊微热。
但她很快就安慰自己——在顾景尘面前出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差这一桩。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兴许就是颜婧儿这样的,她潜意识里决定破罐子破摔到底,于是,很心安理得地吃完了这顿饭。
又心安理得地洗了个澡,然后睡觉。
百辉堂。
顾荀边拿剪子剪烛芯,边问道:“颜姑娘那边怎么说?”
顾景尘从卷宗里抬头:“什么怎么说?”
“颜姑娘此前说要回大槐村,我就觉得此事不妥。”
“不回了。”顾景尘道,想起什么,他吩咐道:“今年赛龙舟搭棚的事,你好生办。”
?
顾荀一愣,他还是头一回听顾景尘提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庶务,像这种搭棚看戏的事连顾荀自己都不大关心的。
“我与她说让她去看赛龙舟。”顾景尘解释道。
顾荀笑了,赶紧应道:“好,这事我亲自去办,回头寻个视野好的地儿,再给颜姑娘准备些茶水点心。她今日受了不少委屈,是该好生散散心。”
“对了,”想到一事,顾荀问:“永诚伯府那边怎么处置?”
“就按国子监规矩办事。”
“可国子监那边兴许还得罚颜姑娘。”
“在府里罚便是。”
“……”
他语气这般理所当然,像是毫不觉得这种弄虚作假有何不妥。
借着烛光,顾荀打量自家大人,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说不上来,就比如这种弄虚作假的事,以前大人是肯定不屑的,但因为颜姑娘要受罚,他倒是改口改得很自然。
“还有事?”顾景尘问。
“哦,还有一事。”顾荀道:“颜姑娘今日在洗秋院说的那几句话,大人想必是听见了。”
“哪几句?”
“……”顾荀委婉提醒:“就大人进门的最后那几句。”
顾景尘没说话,继续低头看卷宗。
“大人,”顾荀道:“颜姑娘年纪还小,小姑娘家都得依着些。兴许颜姑娘以前在家中父母宠爱惯了,遇到大人这样的,难免有些……”
顾荀费尽心思斟酌合适的言辞,想劝他家大人待小姑娘温柔些。
顾景尘开口道:“我知道了。”
行吧,顾荀姑且当他知道了,收好剪子,准备走。
这时,小厮在门外禀报:“大人,永诚伯求见。”
顾荀转头去看顾景尘。
顾景尘头也未抬:“不见。”
正如顾景尘要求的,一天之内给他个交代,次日国子监便公布了事情结果。
永诚伯府的姑娘在书院蓄意挑事引起纷争,国子监处以板刑后给予除名,并永不录用。
此消息一出,众人哗然。不过京城这么大地方,每天各样八卦层出不穷,国子监除名学子这样的事闹了点小水花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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