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婧儿道:“好,我换衣裳就过去。”
然后又吩咐拂夏,饭菜留给她们自己吃,便起身进内室换衣裳去了。
夏日天黑得迟,但这会儿晚霞散去,淡薄的夜幕开始笼罩。一同笼罩的还有颜婧儿紧张的心。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紧张,沿着游廊,走得慢吞吞的。即期待看见顾景尘,又羞于看见顾景尘。
其实她们也才分别没多久,在顾景尘去皇宫面圣之前,两人都还一直在马车上对弈来着。
可也不知为何,回到府上后,像有什么东西束缚般,她反倒有些放不开了。穿过照厅,进入百辉堂后,那种感觉更甚。
她脚步缓慢,边打量百辉堂的模样。
百辉堂变化依旧不大,天井四周种的青松长高了些许,墙角多了一处花圃,以前种在廊下开得明艳的菊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盆君子兰。
下台阶时,她下意识地往书房门口看了眼。门是关着的,这会儿静悄悄,也不知属官们下职了没。
再次来到百辉堂,颜婧儿觉得心境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曾经来百辉堂,总觉得这个地方是庄严肃穆的,但如今再看,一草一木都觉得十分亲切。
甚至,连书房那道紧闭着的门,也变得有温度起来。
正厅的婢女见了她,请她先入座,说道:“大人正在沐浴洗漱,等会就好。”
颜婧儿点头,走进屋子坐下。
婢女还记得她的喜好,沏了一杯普洱过来。颜婧儿接过,细细品了一口,心里惊讶得很。
奇了怪了,为何曾经觉得苦涩的普洱,如今变得这般好喝了?
她又品了一口,茶汤入舌尖时分明还是有些苦的,但滑入喉中后,就变得格外甘甜。
颜婧儿想到什么缘由,抿唇笑了下。
书上说爱屋及乌,果真没错。
很快,她听到顾景尘的声音:“她来了?”
“来了的,在正厅里。”
颜婧儿莫名慌了下,赶紧将茶盏放下,而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余光瞥见顾景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后抬脚进来,一步一步地,从容且淡定地,走向她。
走到近前,他停下,轻笑了声:“婧儿怎么不敢看我?”
“……”
没看出来她是在害羞嘛,毕竟丫鬟们都在呢。
但顾景尘不管,他这人或许天生就面皮厚,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然后拉过她的手,继续揉捏掌心。
颜婧儿不好意思极了,悄悄抬眼看周遭婢女们,她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吭声。
颜婧儿红着脸,暗暗剜了顾景尘一道。
同时也觉得,白瞎她紧张了这半天。还以为回了府上后两人会有些拘束呢,结果到头来,只有她一人拘束,顾景尘该干嘛还是干嘛。
可这里是百辉堂,许是百辉堂给她留下过太多不友善的记忆,总觉得在这里跟顾景尘亲昵怪怪的。
顾景尘靠坐在椅子上,阖着眼睛,声音有些疲惫。
“等会有事与你相商。”
颜婧儿问:“什么事?”
“一会儿吃饭再说,”他手指从掌心滑到她的指间,却是突然开口说道:“瘦了,得多吃点。”
“哪里瘦?”颜婧儿辩驳:“我适才换衣裳,嬷嬷还说长了好些肉呢。”
顾景尘莞尔,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一下一下地摩挲她手指。
很快,婢女端饭菜进来,然后又点了灯,才纷纷退出去。
顾景尘拉起她的手,去饭桌边坐下。两人依旧是对立而坐。但许是关系变了,这回两人吃饭,气氛跟以往截然不同。
有些暧昧,有些缱绻,还有那么点温馨熟稔。
颜婧儿帮他盛了碗汤,又给自己盛了碗,而后问道:“大人要说何事?”
“我们的婚事。”顾景尘道。
颜婧儿动作一顿:“这、这么快吗?”
顾景尘抬眼。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些,”颜婧儿羞臊,而后迟疑道:“再说了,我还想……”
“想什么?”
“我还想继续完成国子监的学业呢。”
国子监是大塑朝最高学府,所教学问自然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她虽曾拜名家大儒为师,眼见和学识也上了很大一个层次,但学海无涯,去国子监继续读书是她之前就想好了的。
这样,对她日后做女官也极有帮助。
顾景尘点头:“读书也不妨碍成亲。”
“诶?”
颜婧儿睇他。
顾景尘唇角微勾,说道:“国子监修道堂学期一年半,若是等一年半再成婚……”
他喉咙动了动,恐怕等不及了。
“我此前考虑过,”他继续道:“我们可先将婚事定下来,毕竟准备婚事也需要一年,一年后再成亲便可。”
“你意下如何?”他问。
颜婧儿低着头,脸颊红透,这种话他是如何镇定自若说出口的?
莫名的,她觉得两人坐在这里,边吃饭边计划婚事,跟做梦似的。
按理说,婚事该由长辈们来商谈,可她和顾景尘都没有长辈,只好两人坐下来商谈。
这感觉,就挺诡异。
“婧儿是否同意?”他又追问了遍。
颜婧儿还能如何?在大事上,她向来听他的,以前也是他安排她所有事,这回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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