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颜婧儿管了相府中馈后,府上整体面貌焕然一新。
譬如下人们的秋衣,除了添得更厚了些,衣裳花样子也变了。从历年不变的淡蓝淡绿,换成了荷茎绿和浅红。
丫鬟婆子们身上换了个新颜色,心情也变得不同,各自私下还比对着谁穿得更好看。
“要我说啊,还是颜姑娘最好看,”有个丫鬟笑道:“颜姑娘最初来府上的时候,我还见过呢,那时候清瘦得跟竹竿似的,如今三年过去,倒是长得高挑且……”
“且什么呢?”小丫鬟没读过书,想了会儿,说:“就是前后好看,哪哪都好看的那种。”
其他丫鬟啐她:“赶紧干活是正经,私下议论主子你不要命了?”
那丫鬟吐吐舌:“颜姑娘良善,对下人们极是和气宽容,哪里是你说的这般凶。走了走了,这就搬花过去。”
几个丫鬟们手里抱着盆栽,都是搬去百辉堂的。
此前花匠在花棚里种了批木槿、月季、金丝菊,这会儿正是花开旺盛之际,颜婧儿吩咐人将花都搬进百花堂。
因此,当顾景尘与属官们议完事出门,众人脚步皆顿了那么下。
李大人视线瞧了一圈,摸着胡须调侃道:“内宅有了女眷,就是不一样了啊。”
其他人也跟着莞尔。
顾景尘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花,红得、白的、黄的,倒是让原本萧瑟冷清的百辉堂添了许多精气神。
李大人那句“内宅女眷”幽幽入得耳中,令他不禁浅浅勾唇。
这样的改变有许多,有时候顾景尘偶尔抬眼,发现挂在窗边的帘子也换了个清亮的颜色。
就连一日三餐也变了,荤素搭配不再单调,且丫鬟端上桌时,还指着某个盅汤说:“大人,这是颜姑娘特地吩咐给大人做的,让您务必喝完。”
“好。”顾景尘颔首。
他坐在正厅,看着外头天光明媚,有那么一瞬间,惊觉岁月恍惚。
——自己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啊。
颜婧儿从国子监下学,回到府中首要做的事就是询问一天庶务,然后查看账册。
这些账册都是由稔冬和香蓉捡拾好了的,有些琐碎细致的东西,比如盘点库房,物件归类整理等等,这些都是两个丫鬟去做。
原先这两丫鬟是不懂这些的,也认不得几个字,但后来颜婧儿给她们请了夫子来府上。
她白天去国子监时,三个丫鬟就在洗秋院学认字,一些旁的事再由甄嬷嬷指点着,如今才两个月过去,三个丫鬟进步颇大,已经能完好地协助颜婧儿打理中馈事宜。
在大户人家,长辈都会给未出阁的姑娘从小培育贴身丫鬟,有些丫鬟还是特地学过字,为的就是日后嫁入夫家能有帮衬。
颜婧儿家道中落,许多事也没来得及学,但所幸她很有主意。各样的人,能办什么事,她心里有卯,皆分派得极为妥当。
比如香蓉性子活泼擅于交际,那府上人事多半交由她来管。稔冬沉稳,做事谨慎,府上例银发放、日常采买就交由稔冬负责。至于拂夏,一年后是要离府嫁人的,索性就继续负责洗秋院的起居杂事。
甄嬷嬷对于颜婧儿的安排,暗暗满意。
这日,颜婧儿休沐,在小书房里看账本。这些账本也不复杂,多是记录府上进项和支出。
日常采买都有惯例,每个季度有所偏差,但偏差不大。只不过有一项,颇是令她不解。
想了想,她喊来稔冬,问道:“大人每年禄米一共一百五十石,上月中旬户部才送来整个秋季的,为何才一个月不到就只剩一半了?”
就是突然没了一半,账上也只粗略写了支出,却未写明支出去了哪里。
稔冬入府多年,对这事也多少知道点,但并不全。她说道:“往年这些都是由管家安排的,每次禄米送来没多久都会送出府一半,具体送去哪里奴婢也不知。以往账上都只是记个粗略,日子久了便成了惯例。”
颜婧儿蹙眉,这笔支出可不是小数目,如此粗略,难免不妥。
“再多的奴婢也不清楚了,姑娘不妨去问问管家?”
颜婧儿点头:“也好,我吃过饭就去问问。”
吃完饭,颜婧儿听说顾荀在东苑,正好她也要去东苑那边看马厩修葺得如何,索性就过去找他。
经过东苑祠堂时,突然听见有人喧哗,她驻足看过去。
“他才入府不久,还不知规矩,望叔就先饶他一回吧。”
“怎么就不知规矩,新来的人第一天都会被告知祠堂不可靠近。我看他不是不知,而是不长记性。”
“这……”
“相府的规矩不多,但相府的规矩严厉。守好了大家轻省,若是不仔细,哪天丢了命都不晓得,我罚他也是为了他好。”
很快,他们发现颜婧儿站在这边,皆是一愣,而后遥遥对她行了一礼。
颜婧儿想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才抬脚,又突然记起来,最初来相府时,稔冬也曾跟她说过祠堂不能靠近。
想了想,她又退了回来,转而继续去寻顾荀。
顾荀正在东苑账房里,因顾府产业不少,账房也颇大,里头坐了好几个打算盘的先生。
见颜婧儿来了,顾荀走出来:“颜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什么事遣人来喊我一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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