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在面前的,是一张巨大沉重且看不清的网,有那么片刻令她感到窒息绝望。
眼下顾景尘在大理寺地牢中,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事情具体如何,他到底有没有把握,一切都不得而知。
颜婧儿等不起,她也不敢等。
她怕等一宿,再睁开眼,会另起波澜。
勉强喝了几口粥,颜婧儿简单洗漱过后,靠着软榻打盹,但阖眼没多久就突然惊醒。睁眼时发现,被褥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楹窗缝隙处吹进来一些凉风,令她感到冷。
适才梦见自己坠入冰湖中,而顾景尘站在岸边看她,只是静静地看她。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么个稀里糊涂的梦,但这种感觉很不好,令她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披衣出门,见婢女在廊下点灯,便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
颜婧儿淡淡点头,站在台阶上望着稀疏灯火,少顷,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那么点东西,却很快又被迷雾遮住寻不到踪迹。
“去备马车。”颜婧儿吩咐。
“姑娘要现在出门?”稔冬诧异。
“对,现在。”
颜婧儿乘马车来到那名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属官府上。那名属官是从五品官职,府邸不大,且偏僻。颜婧儿到了门口,发现府上冷冷清清,只门口点了两盏不甚明亮的灯笼。
她命人上前去敲门,等了半晌,开门的是个年轻小厮,态度不算好:“谁人?府上办丧,一概不见客。”
颜婧儿道:“我是你们曹大人生前好友之妻,特地赶来吊唁,来得晚了还请见谅。”
“来吊唁的?”那小厮古古怪怪看她身上着了身素衣,随即摆手道:“我家夫人说了,不准人吊唁,你回吧。”
“可否见见你家夫人?”颜婧儿索性直接说道:“我是顾大人未过门之妻,姓颜,你且去通报。”
那小厮一听是顾大人未过门的妻,立即就关上门跑了进去。
但很快又跑出来:“我家夫人头疾发作,不宜见客,请颜姑娘改日再来。”
颜婧儿静默片刻,淡声道:“好。”
相比来之前的急切焦虑,这趟回的路上,她突然镇定了许多。
事情越来越蹊跷,也似乎越来越明朗了。
次日,她吃过早饭,继续来拜访曹夫人,但得到的依旧是头疾发作不宜见客,以吊唁为由也依旧不得入门。
而颜婧儿并不急了,之后,她通过他人找到曹大人生前宠爱的一名妾室。
妾室哀哀怨怨哭诉:“老爷去了之后,夫人就要打发我们走。”
颜婧儿问:“打发你们去哪?”
“我们一共三个姐妹,夫人各自给了点盘缠,说起来也实在是奇怪,平日里夫人对我们极是吝啬,这回倒是拿了许多出来,说让我们尽快离府。”
“为何让你们离府?”
“这我也不得知呀?”那妾室压了压眼角的泪,说道:“老爷头七都还没过,我即便再没良心也不能这时候离开,老爷生前对我很好,我又怎么能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怎么说也得给老爷服丧后再走。”
“你们夫人经常犯头疾?”
说起这个,那妾室鄙夷地哼了声:“她哪里是犯头疾,整日就拿这事来整治我们,凡是哪里做得不入她的眼,就装头疾折腾人。”
“你们老爷生前可有对你交代过什么重要的话?”
“若说要交代什么嘛,也没有,就说好生听主母的,不过这等话往回他也常说。”
颜婧儿若有所思点头,心底那团凝云渐渐拨开了一角。
她辞别那妾室,回到奉阳街,一头扎进书房,沉默了。
掌灯时分,院子里起了风,颜婧儿刚从书房出来,就听婢女说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
走到花厅一看,原来是段潇暮。
他今日披了身墨色斗篷,敛去身上那点玩世不恭后,到颇有几分端正君子之态。
颜婧儿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段师兄别来无恙。”
“啧啧…”段潇暮扯了个笑:“小师妹见到我就这般平静?”
颜婧儿没心思跟他逗趣,她吩咐丫鬟上茶,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段师兄终于来了?”
“小师妹就不着急?”
两人各问各的,牛头不对马嘴,却又心照不宣地知道对方的意思。
颜婧儿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她拼尽全力忙了一通,到头来发现只是一场空,清醒之后,她只剩疲惫。
少顷,她问:“他让你来的?”
“不是,”段潇暮道:“是我自己来的,与顾景尘无关。”
“那你来想说什么?”
“想劝师妹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人都不要见。”
“是觉得我做这些徒劳?”
段潇暮笑笑,没说话。
颜婧儿又问:“这件事你也清楚?还是你也参与其中?”
“我并不参与。”
“那你如何得知?”
“猜的。”段潇暮见她脸色沉静,静得有点陌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来提醒你罢了。”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颜婧儿道。
“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是谁在背后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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