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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朝堂众人因着信国公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
    颜婧儿依旧住在奉阳街,这些日子,她基本没出过门,但外头的消息时刻都关注着。
    顾景尘官复原职后,几乎忙成了陀螺,但尽管如此,他每日都会抽空来奉阳街一趟。
    只不过颜婧儿并未搭理他,吃了几趟闭门羹后,顾景尘开始学聪明了,来的时候不告知任何人,连婢女们也被勒令噤声。
    且还行踪不定。
    颜婧儿有时都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冷不丁就出现在眼前。
    他做小伏低,态度诚恳又谦逊,但颜婧儿清楚,这只不过是丞相大人忙碌之余空出来的闲心,顺带做样子逗逗她罢了。
    她才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就这么晾着人,全当他是空气。
    颜婧儿原本是想尽快回泸县,但后来信国公府抄家后,段潇暮也被关押了起来,前日得知他即将被流放去边疆,颜婧儿心想,那就再等几日。
    对于段潇暮这个人,颜婧儿心情是复杂的,仔细算起来,她跟段潇暮并不算熟稔,但与他相处,令她觉得轻松愉悦。或许,早在不知何时,她就已经将他当成了知己好友了。
    这次,段潇暮即将流放千里,无论如何,她都想送他出城,与他道个别。
    出门前,她选了件素衣,带着食盒,吩咐架马车在城门口等待。
    只不过,段潇暮耽搁了点时辰。
    大理寺地牢中,他依旧一身如火鲜红的锦袍,玉冠高束,许是多日未曾好生歇息,眉眼间带着几丝狼狈。
    他笔直地站在牢房门口,看牢役拿着一串钥匙旋几圈才找到一把略小的。
    牢役边开门边说道:“段世子此去只管安心,路上都有人打点好,顾大人已经向皇上求了恩典,届时段世子到了边疆只可……”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打断牢役。
    “快午时了,”牢役道:“段世子可先吃了午饭再出发。”
    段潇暮定定地望着北边方向,仿佛透过那堵高墙在看什么东西,好半晌才摇头:“不了,我想先去个地方。”
    邢台上,此时正跪着一人,他脖颈上套着枷锁,手腕间一条粗大的铁链,将他锁住。
    这人有气无力地垂着头,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远远看起来就像死人一般。
    邢台下围着许多百姓,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今日,日头出奇地炽烈,晒的人头晕。
    高台的炉鼎中燃着一炷香,只待香灭,刽子手的刀便会落下。
    眼看时辰快到,大理寺少卿贺璋走上前:“信国公,可还有什么话想留?”
    短短几日,信国公的头发已经花白,那个曾在朝堂上意气风发、跺跺脚都要抖三抖之人,这会儿跟个病弱老叟无异。
    他默不吭声,已经了无生气。
    贺璋等了会儿,瞥了眼炉鼎中的香,烟雾渐渐变淡,很快就要熄灭。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坐回位置,正要下令斩首,那厢人群中走出来一人。
    他火红的身影醒目逼人,挺拔高瘦的身躯像一棵松,风吹着他的衣袍飒飒且萧瑟。
    贺璋倏地起身:“段世子?”
    邢台上跪着的人这才有了点动静,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眸毫无神采,像干涸多年的枯井。
    “贺大人,”段潇暮走向邢台,边说道:“且容我与父亲说说话,可行?”
    贺璋默了下,随后点头。
    段潇暮在邢台边缘坐下来,一只腿盘在上头,先是盯着父亲看了会,然后淡淡笑起来。
    信国公也笑。
    “你怎么还不走?”他问。
    段潇暮随意道:“来送你一程,等下就走了。”
    信国公点点头。
    父子俩沉默了会,段潇暮开口道:“还记得四岁的时候,你带我去看烟火,那时候我骑在你肩上。”
    他声音有点哽,舌尖顶了顶腮帮,将鼻尖的酸意压下,才又道:“人群太挤,结果你不小心一脚踩进水坑里,裤腿都湿透了。当时元宵正寒,你也没当回事,回到家中被母亲发现了,将你责备一通。这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信国公道。
    “那时候你摸着我的脑袋,笑着与母亲说…”许是日头太晒,段潇暮偏了下脸:“你笑着与母亲说‘暮儿喜欢,就让他玩尽兴。’”
    段潇暮停了下,随即又笑起来:“父亲恐怕不知,彼时你那模样,真像个傻子。”
    话落,信国公也呵呵地笑,渐渐笑出眼泪。
    这个儿子,他疏于照顾太久远,久远到几乎都忘了他们也曾有这么亲密的父子时光。
    段潇暮母亲去世后,他续娶继室,段潇暮便从小跟在祖母身旁长大。他忙于政事,鲜少顾及内宅,印象中,只知道这个儿子十分叛逆桀骜。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他都记不得了。
    少顷,信国公道:“我这辈子,对不住你。”
    一阵热风袭来,段潇暮喉咙发紧,鼻尖的酸意涌上眼中,他努力眨了眨,直到眼尾泛红了,才缓过那股劲。
    “没什么对不对得住,我把你送到断头台,算是扯平了。”
    “那封密信是你递的?”
    “是。”
    “为何要这么做?”
    “顾景尘手上有你的罪证,我只有如此,才能保全段家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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