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加了一句白话文:今后见面不必打招呼,从此各不相干,想想你干的事儿我就恶心。
一共花了400块。
第二天一早,顾棠叫人去报刊亭买了她指名的报纸回来,一看和离书印得清清楚楚,上头那句恶心还是用粗体字印的,她满意极了,连早饭都多吃了些。
她高兴了,贺都志不高兴。
和离书上印着大名呢,贺都志三个字明明白白写着呢,还有什么七年,两万两银子等等都很清楚。
他这一天都觉得脸皮臊得慌,好像被人扒下来了。
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楚玉原来安慰他,“顾小姐太不应该了,八份报纸,占了这么大的版面,至少也得三四百银元了,这钱若是花在教育上,能叫二十个孩子读完小学,三个孩子读完中学,她就这么浪费了。”
一扯到教育,仿佛就给贺都志盖上了遮羞布,他叹道:“她的确心胸太狭隘了。不过的确是我对不起她,她为了出气也是应该的。”
“贺校长,你心胸太宽大了。”
两人毫不忌讳地在大办公室挽尊,曹老师也毫不避讳地犯了个白眼。
这年头,文人圈里的,谁没两个留学的朋友?
一年一千五两银子,就是差不多一千美元,美国那时候一个工人一年最多也就是四百美金,而且这四百美金是要养一家好几口的。
贺都志一年能花一千美金,他这是出去上学还是出去游玩?
曹老师又扫了眼楚玉原,要是加上她,这就差不多能说得过去了。
曹老师想起自己抽屉那张报纸,尤其那句“想想你干的事儿我就恶心”,的确是够恶心的。
两万一千两银子,就还人家三万枚银元,想一想就觉得晚上不用吃饭了。
要么还是换个工作吧,去哪儿教书不是教呢?而且这学校的学生,已经被楚玉原煽惑得是非不分了。
贺都志一天都板着脸,好像这样能增加一点严肃的气氛,让人不想到他干的恶心事儿一样,不过到了下午,他绷不住了。
顾家派的人到了。
贺都志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还计划在周末的例会上说呢,现在——顾家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贺都志迎了上去,小声道:“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几日,我毕竟是校长,最好让我亲自说。”
顾家的人声音挺大,把他盖了一整天的遮羞布直接扯了下来。
“你骗人嫁妆的时候怎么不宽限一点呢?”
顾家人一把推开贺都志,走到了大办公室里,下午快三点,课基本上完了,虽然还有一节自习,但是基本上是留给学生们交流的时间。
老师们则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或者准备明天要讲的东西。
这人大声把协议一说,又道:“贺校长给你们开了每月150银元的月薪,经过我们研究和对比几所知名中学的薪金,觉得这个工资太高了一些,从下个月起,你们的薪水会降低三分之一,如果不能接受的,也可以现在辞职。”
“什么!我每个月只有100块!”
“他给谁一百五!”
“他贪钱了?”
顾家的人嘴角隐晦地一翘,脸上却是忧心忡忡地样子,“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一月只有一百块了,可谁让贺都志骗人的时候说的是一月一百五呢,堂堂男子汉,说出来的话总得算数吧?
再说,谁知道他是不是用这差价中饱私囊出去养女人了?
这一招就叫打草惊蛇,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呢。
“我不是!我没有!”贺都志涨红了脸,大声辩解道,可惜相信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楚玉原见形势不对,偷偷溜了出去找学生了。
“……贺校长一个月只拿50块钱的薪水,像他这样一心为了学生的校长真的不多了。”
楚玉原这话倒是也有人信的,因为贺都志的确是不太会打扮,天冷的时候是一件灰不突突的长袍夹袄,挡风又保暖,天气热了就是中山装配西装。
这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钱人的打扮。
当然楚玉原的理由也很朴素,她怕别人看上他,从来跟他说的都是,“这才像个校长的样子。”
顾家的人还在大办公室一个个的安抚激动的老师呢,外头忽然传来了学生整齐的喊声。
“我们只要贺校长!”
顾家的人惊讶地往外一看,楚玉原站在最前头,大声道:“贺校长,我们来声援你了!”
曹老师也跟着一探头,道:“不多,上回顾小姐来,全校七八成的学生都出来了,这次——”他稍稍一数,“只有三十来个,占所有学生的两成。”
顾家的人心中有数,胳膊往前一伸,有个暗暗下压的动作。
下头的声音更大了。
“打倒封建糟粕!”
“我们只要贺校长!”
顾家的人拿了喇叭来,“同学们,你们也可以退学的,或者我们也可以开除你们。”
下头的学生一下子愣住了,当场就有人把书包往地下一扔,“谁稀罕在你们这儿上学!没有贺校长,你们一文不名!”
顾家人松了口气,这种学生太容易被煽动了,退学对大家都好。
而且一个学校,最有价值的其实是那张准许办学许可证,而不是这些一被煽惑就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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