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用过来人的口气道:“吃了,你就懂了。”
等魏蔺真的吃到余蘅做的菜时,他真的懂了。
还没回过身,筷子就下去了,可吃第一口菜前,他还在推脱,说跟殿下同桌吃饭,太过僭越。
余蘅今日还是做了三菜一汤。但很显然,肯定是有帮厨帮忙的,否则他自己可剁不出那么细的馅儿。
一道三鲜丸子汤,一道酸甜口的酥炸鱼片,一道素炒白菜,还有一道肉末鸡蛋羹,都是极家常的菜。
但都做得恰到好处,这些日子委实过得艰苦,魏蔺吃第一口丸子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江宛吃午饭本就吃了七分饱,此时并不饿,但也每样菜都尝了一些,席间还抱怨:“你该早些叫我,我就留着肚子了。”
余蘅自己吃得却少,闻言淡淡笑了:“是我疏忽,下回叫你来帮我打下手。”
“好啊。”江宛欣然答允。
虽然江宛吃饱了,余蘅没胃口,但是一桌饭菜还是一扫而空。
魏蔺本着这次不吃,下辈子也吃不到的理念,虽然还保持着优雅的餐桌礼仪,但真是哐哐一顿猛吃。
吃得江宛都惊了:“这也太能吃了。”
这就是京城少女最想嫁的贵公子之首吗?
她不由低头笑了。
余蘅看她捂着嘴,笑得可爱,自己也忍不住笑。
可北戎营地里,就没有这样的平静了。
罗刹王趁夜偷袭,这一场仗不光使北戎损失惨重,军心不稳,也让呼延律江和呼延斫过世的消息走漏。
大王死了,北戎各部的凝聚力可以说是散了一半。
这些头领里,除去叛乱的罗刹部和罗刹部的两个小弟,还有十四部,无咎和骑狼算了半夜,也没算出哪一部一定不会叛乱。
他们能利用的只有两点,一个是头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理,弱小的部落会选择依附北戎,遇到好事能分赃,遇到坏事便缩在后头,另一个就是脱离北戎后会面对极大的威胁,可能被罗刹部蚕食,也可能被北戎攻打。
如今的北戎就像是衰弱的狼群,头狼已死,王子孱幼,想要登上狼王宝座的青壮狼也不在少数,从这个层面讲,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走了就走了,反而能让局面变得更简单。
首领们心思浮动,各有算计,诚然,分而化之,逐个击破是个办法。
但是无咎和骑狼根基太浅,对于各部落之间水面下的交恶毫无了解。
而且无咎不喜欢这种行事风格,他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管他妖魔鬼怪,直接祭出宝塔,镇完就算。
无咎觉得自己应该不算个优秀的政客,学不会幽微的攻心之计。
但他未必不适合做大王。
第五十五章
相认
阮炳才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吃了顿饭,被婢女扶到榻上按背,还有两个丫头分别为他按摩头皮和烘干头发。
享受得差点要闭眼睡过去,阮炳才一直就有的那种忘记了重要事情的感觉又强烈起来。
到底忘了什么呢?
按理说,他已经把在北戎发生的事能说的都告诉他们了。
阮炳才猛地坐起:“快给我取衣裳来!”
那个女奴的尸体还在马车上!
好歹是个为国捐躯的义士,总不能让她就那么躺在马车里。
还有,当时毕勒格说,这女奴是益国公的小女儿,哎呀,这可怎么跟那个比男人还男人的霍当家开口啊。
阮炳才头疼地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这么棘手的事正该交给那位来做才是。”
江宛吃饱后,本欲打道回府,余蘅府上的门房却来通禀,说阮知州请她去衙门一趟。
江宛知道余蘅和魏蔺另有要事,便没有叫上他们,自己去了。
马车到了府衙门口,守着的小厮问明白是江宛来了,赔着小心道:“天寒地冻,夫人千万莫下马车受了寒风,还请车夫大哥从绕道后门,知州大人正在后院等夫人。”
“天寒地冻,你等在此处也不容易。”江宛一个眼神,霍娘子派来服侍她的婢女便拉开钱袋,探出身去,递去一串铜钱。
婢女道:“小哥拿去打壶热酒暖身子吧。”
马车到了后院,江宛下车,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形制与大梁马车迥异的车驾。
阮炳才几步迎上来:“夫人……”
江宛道:“你特叫我来,可是有事?”
“确有一件难办的事……”阮炳才撩开厚厚的兽皮做成的车帘,露出一具被裹在披风里的女尸。
天光正亮,女尸沐浴在阳光里,发如柔藻,眉眼若画,唇角仍有淡淡的安详的笑容,但也隐约可见被披风遮挡的脖颈上似有伤口。
“这是霍容画。”阮炳才道,“是她杀了北戎大王和大王子。”
他也是第一次看清楚霍容画的长相,这样柔弱的女孩子竟做到了这样了不起的事,饶是他,也是钦佩的。
江宛一怔:“果然,她是霍家人。”
江宛上前,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却碰开披风,既看到霍容画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痕,也看到她衣着单薄,裸露着大片皮肤。
江宛连忙替她掩好披风,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她怎么穿得这样少,第一次见她,她也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裙子。
江宛慢慢替她理顺头发,吧嗒,一滴泪砸在车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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