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廷的语气又加重了些,分明是不赞同宋挽这样的想法。
宋挽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因为常年病弱,所有人都把她当易碎的瓷娃娃保护着,她知道大家都很爱她,但她好多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她总是在吃药,一到冬天又怕冷的很,便是天气暖和了出门也要小心防护,不然就会生病。
她像一株病怏怏的小草,经不起任何的摧折。
好多时候她都有很多不好的想法,想大发脾气不吃药,想任性妄为的出门游玩,甚至想自己在某一天病死算了,也免得让大家难过伤心。
但这些她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会伤了大家的心。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情绪变得不重要了,她不再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再抗拒吃药,她努力微笑,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宋家大小姐,让所有人都放心,她会好好活下去。
哪怕她觉得这样活着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了?”
顾岩廷追问,宋挽回过神来,看着顾岩廷的眼睛说:“这世上没有人能真的随心而活,不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喜恶去做。”
顾岩廷从来没有迁就别人的想法,唯有实力不够的时候,要先隐忍蛰伏,等日后时机成熟再说。
他不理解宋挽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沉声问:“为什么不能?”
他的眼神明亮坚定,像是一把锋锐无比的绝世名剑,可以劈开一切迷雾。
宋挽有些羡慕,却又不敢与他直视,垂下眸子说:“因为人不是只为自己而活,还要为至亲至爱而活,若是按照自己的喜恶行事会伤害到他们,便不该如此。”
“……”
说这话时,宋挽身上有着极压抑沉重的颓丧,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笼子关在里面,谁也不能救她出来。
顾岩廷抿唇,宋家的人都很宠宋挽,他没想过宋挽在不记得那些记忆的时候,也会这么不开心。
气氛沉默下来,过了会儿,宋挽打起精神,柔柔的说:“抱歉,今天是我不好,我有些失态了,我……”
“你没有不好,”顾岩廷打断宋挽,在她惊愕的注视下说,“我要的不是木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不管你是想哭想闹还是撒泼打滚都可以。”
说完,顾岩廷上前一步抱住宋挽。
他身上全是汗,肌肤贴在一起的时候有点粘腻,并不是很舒服,却给人一种异常强大的安全感。
宋挽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以免显得太矫情。
顾岩廷的臂膀收紧,像是要把宋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没哄过姑娘,更不会安慰人,抱住宋挽以后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把人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顾岩廷的力气太大,宋挽很快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小声说:“顾岩廷,你的力气太大了,我有点不舒服。”
顾岩廷放松了些,沉声说:“你现在这样很好。”
之前在瀚京,她有什么不高兴的都憋在心里,很多时候他问了她也不肯说实话,不像现在,她觉得他力气太大让她不舒服,就直接说出来,不会让他一直猜。
两人的姿势颇为暧昧,宋挽的脸红了些,也知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就是再哭再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等所有的记忆恢复再做打算。
平复了情绪,宋挽柔柔的说:“我有点累了,能先去休息吗?”
“我先帮你把头发擦干。”
“……好。”
深夜,宋挽早就睡着了,顾岩廷拉开房门步入院中,正准备转转,月澜的声音响起:“阿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清冷的月光下,月澜穿着一身白色纱裙站在院门口,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她原本就挺瘦弱的,这下身形看着越发单薄。
顾岩廷走到她面前,沉声问:“大晚上不睡觉,你又来做什么?”
除了面对宋挽,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自觉板着脸,神情严肃又冷漠,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月澜却不怕他,莞尔一笑,说:“我睡不着,来这儿转转,对了,那边那棵树下埋了一坛酒,已经有好些年了,要不要陪我喝点?”
月澜说着指了指院子角落那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树。
顾岩廷没应声,直接走过去把树下的酒挖出来。
月澜拿了两个酒杯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眼底满是期待,加上她容颜未衰,倒是真的像是十来岁的少女。
月澜说:“我之前一直都想尝尝这酒,只是没人陪我,便一直作罢。”
酒的确是好酒,盖子一揭开,馥郁的酒香便溢了出来。
顾岩廷先给月澜倒了一杯,寡淡的问:“偌大的东恒国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人陪你喝酒?”
月澜等顾岩廷把自己那杯也满上,和他碰了下杯,说:“东恒国人虽然多,但能陪我喝这杯酒的,只有阿弟一人。”
月澜说完喝了一口酒,然后便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转瞬就把脸都呛红了。
顾岩廷觑着月澜,问:“你不会喝酒?”
月澜点点头,说:“我是不该喝酒的,对身体不好。”
她的语气有些落寞,又在提醒顾岩廷她活不了多久的事实。
顾岩廷把酒坛往自己这边挪了些,说:“不能喝就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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