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团揉到她满意的状态,盖上木盖,醒发。
厨房虽然朝南,还是阴冷,冷的她手指头都变得麻木,只能停手,先用发烛生起地炉里的炭火。
午时的太阳从窗户中透进来,祝陈愿靠在椅背上,烤着炉火,雪蹄挨着她的脚尖,时不时舔自己的爪子。
时人照常是一日两餐,哪怕兜里有点铜板,还是早一顿,晚一顿,实在饿的话就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可祝陈愿以前体弱,不按三餐来吃,一天下来也没有什么精气神,这么多年,他们家早就习惯吃三餐。
今日午食只有祝陈愿一人,早上煮的白粥还有剩,烧热后加入豆粉,撒点糖,捧着碗豆粥,边吃边烤火。
“雪蹄,别吐舌头,快点过来吃。”
她给狗食盆中放了一块昨日还剩下的猪肝和半截大羊骨,嘴上招呼着雪蹄过来。
豆粥甜而不腻,热的下肚后,手脚暖和起来,祝陈愿捞出浸泡的羊腿肉,握刀,顺着肉质纹理,下手将羊肉切成大小一致的四方块。
一块块码在砂锅中,放入葱段、花椒、盐等基本的调味料,还挑挑拣拣拿出几粒甜杏仁,敲碎放入锅中。
南杏仁甜而北杏仁苦,她不喜欢北杏仁的味道,哪怕就闻着味都觉得难受,甜杏仁的味道会渗透进羊肉里,肉吃起来会香甜些。
羊肉不易软烂,加点杏仁,小火慢炖,撇去血沫浮腥,换沸水后,肉会慢慢变软适口。
炖上羊汤后,祝陈愿做羊脂韭饼前,得先剁馅,猪肉沥水后,切成小块,剁成臊子,肥厚相间,上锅翻炒,猪肉颜色稍白,就可出锅。
羊脂也剁碎,但不要过于细碎,她用刀背刮取放置到盘中。
祝陈愿拿胰子搓手,洗去手上的油脂,找出剪刀,去前院割点韭菜。
嫩生生的韭菜挑拣后,韭白和韭叶切段,混在羊脂和肉臊子中,加点砂仁、花椒末等,用筷子搅拌均匀。
她上手沾取肉馅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头。
时辰还早着,韭饼得等到他们回来,现做趁热才好吃。
祝陈愿拿白布盖上砂锅上,掀开盖子,里面的羊汤冒泡,沸腾中夹杂着热气直朝她面门扑来,满室清香。
处理好的羊骨也趁热放入其中。
接下来烤火打发时间,隐约间她听见后院的门发出声响,刚站起身来,一旁的雪蹄就飞奔出去。
祝陈愿出去的时候,雪蹄就已经围着一个儒雅清瘦的男子转圈,他背上还背着个垂着头酣睡的孩童。
祝清和腾不出手摸雪蹄,只好温声安抚它,“雪蹄,等我先将勉哥儿放下。”
“阿爹,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瞧够了热闹,祝陈愿拉着雪蹄的绳带,牵着它去关门,转身顺口问道。
父女两人并排同行,坐在地炉前,祝清和放下还没醒的祝程勉,才哆嗦地伸出僵硬的手烤火 ,边回着她的问话。
“昨儿个勉哥儿说要跟我去书铺,看怎么雕版,我起早便叫醒他,没过半天,就困得不行,嚷着要我回去。”
书铺是祝清和自己开的,取名祝宅书籍铺,收集善本,找寻江湖诗人供稿,自个儿排版,他做事用心,不过几年,书铺在汴京也算小有名气。
祝陈愿掀开木盖,盆中的面团已然醒发好,她取出,揉成长条,边做边侧头跟祝清和说话。
“阿爹,你可得管管勉哥儿的字,昨晚我盯着他写大字,我瞧着那字写得,跟一团化开了的饴糖一般,软绵绵黏糊糊的,直叫人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难为他先生还能看得过眼。”
“上国子监小学一段时间了,怎么这字还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祝清和还没开口,旁边椅子上仰躺着的祝程勉,帽子早就掉在地上,露出一支小辫来。
嘴上嘟囔着,“饴糖,阿姐做饴糖了吗?我怎么没闻到呢…”
白胖的脸上,眼睛还紧闭着,口水挂在唇边上,使劲耸着鼻子,没闻见甜味,倒是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口水没兜住,湿了前面的领口。
冷地一激灵,祝程勉腾地睁开眼睛,砸吧着嘴巴,一低头,领口一大片的暗色,八岁多的小孩也是要脸面的。
脸上飞起一团薄红,赶紧跑到浴堂里拿巾子擦脸,后面是他不厚道的阿姐和阿爹的嘲笑声。
回来后,祝程勉板着脸,状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仰头看案几上的已经成型的白饼。
“勉哥儿,你和雪蹄是亲哥俩吧,贪吃好睡,怎么别的没听见,你就只听见了饴糖呢。”
祝陈愿摊饼,打趣祝程勉光想着吃。
自是知道他的阿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出来的话促狭,祝程勉也不好装作没听见,
“汉书有云,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我现在不过庶民,怎么就不能光想着吃了呢!”
他一本正经地反驳,前两天刚学的句子,正好今日就派上用场。
“阿爹,你瞧瞧,现在他都会用古语来堵我的嘴了,等会儿,吃饼的时候,你可得多吃点,我也好堵堵你的嘴。”
祝陈愿话中带笑,让祝清和升起烤炉,旁的人家不会为了单吃胡饼而买个烤炉,也就她有闲钱,什么都置办一套。
羊脂韭饼拍印花纹,洒水放到烤炉中,祝陈愿时不时注意着火候。
饼快好的时候,陈欢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外头冷得她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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