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还饱着呢,转眼又想吃糖了,诺,你赶紧拿着铜板买去吧,不然老丈就得走远了。”
祝陈愿数出十文钱,塞到祝程勉手里,催促着他快点去买。
瞧着他飞一般地跑去,叫住前面的老丈,祝陈愿略显无奈地摇头,要是读书有吃这么上心就好了。
老丈卖的饴糖不大,不过一文钱一块,祝程勉买了十块,包在油纸里,嘴里还含着一块,一侧脸颊鼓出一个大包来。
饴糖不是很甜,吃起来硬却很香甜。
他含糊不清地举着油纸包问祝陈愿,“阿姐你吃吗?”
祝陈愿摇头,想起自己之前说他的字跟化开了的饴糖一般,不免又开始旧事重提。
“勉哥儿,写大字真的很难吗?”
“有一点点难,我总是写不好。”
祝程勉也想起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大字,声音带着点羞赧。
“阿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要练字,阿爹他会陪着我练,我有时候会问他,我是女子,不能科举,为什么还要识字认字呢?”
拐进一条街,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越来越长,祝陈愿慢慢地说下去。
“阿爹说,女儿家也得有志气,便是不能科举又如何,他不想让我一辈子目不识丁,只能围着后院灶台转悠。”
祝清和还是举人的时候,没进殿试,举人头衔三年一过,还得重考,又碰上祝陈愿出生体弱,带着求医问药还来不及,根本没有精力放在读书上。
后来,等她身子好起来,就把满腔心血投注在祝陈愿的身上,从少时便教她识字、丹青、算账、练字,给她讲各种大儒的史书经书,带着她出去外面开阔眼界。
即使她跟着太婆练习厨艺,回来手臂酸痛发麻,祝清和会给她按手臂,但每日的功课总是少不了的。
“阿姐想跟你说的是,男儿就更得有志气,前人读书你知道是怎么样的吗?是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祝陈愿说完后,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恍然醒悟,自己又好为人师了,跟个才八岁的小孩讲什么大道理。
“就是明天你得多写两张大字。”
在祝程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两人到了家门口,打开后院的房门。
厅堂里还亮着灯,祝陈愿进去时,就听见陈欢的问话。
“你们两晚上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祝陈愿有点犯困了,打着哈欠回她,“去州桥那边的陈三家吃了碗旋煎羊白肠,回来的路上勉哥儿买了包饴糖。”
“下次早点回来,快点去洗漱吧,我和你阿爹也可回去睡觉了。”
陈欢站起身来,要不是为了等他们,她早躺在床上歇息。
祝陈愿回到自己房间门口时,都要推门进去了,刚迈进门槛的脚又缩回去,借着旁边的灯笼仰头看檐下垂挂下来的东西。
眯着眼才看清是一个荷包,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祝清和今天早上抢来的春牛土。
祝陈愿立在廊前盯着随风飘动的荷包看了很久,想起她即使身体康健了,爹娘也会时不时去寺庙上香,对于这类的事情他们无比虔城,且深信不疑。
良久,祝陈愿才开门回房。
…
何时吃菜最好,古人则说,“春初早韭,秋末晚崧。”
祝家院子菜畦里的韭菜正赶上合适的时候,韭菜得春天吃才好,春韭鲜嫩,口感爽脆,没有多余的渣滓,夏韭则最差,吃起来容易塞牙,韭菜的香气也不剩多少。
去食店前,祝陈愿蹲在菜畦前,拿着专门的剪刀,剪韭菜,雪蹄也蹲在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
韭菜想要根部整齐,得剪,而不是拿着刀上来就横切一大片,卖相不好看不说,还浪费掉很多能吃的部分。
祝陈愿握住一把韭菜,握着剪刀将它剪下来,放到竹筐里,一把把根部齐整的韭菜填满了竹筐底部。
转眼间菜畦里的韭菜都被剪光,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壤。
“雪蹄,今天你跟着我去食店吧,不要乱跑,不然我可牵不住你。”
祝陈愿轻声说,上手摸着雪蹄身上的绳子,拽出一截来,握在手上。
从青州回来后,雪蹄基本上都困在院子里,想溜达也只能围着院里的菜畦和花圃跑动。
知道要出去的雪蹄,吐着舌头围着祝陈愿高兴地转圈,尾巴摇个不停。
三竹筐的韭菜,祝陈愿一人拿不完,祝清和又带着祝程勉去书铺了,还是叶大娘帮着一起过来拿的。
牵着绳,祝陈愿一手提着一筐的韭菜,雪蹄还在前面跑,属实是不好走路。
“小娘子,去食店啊,你这样拿着可累人了,把韭菜放在我车上,我给你推过去。”
没走几步路,后面就有人大声地喊着,祝陈愿回头,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梅花嫂子。
冻得红扑扑的双颊,拿麻布包着自己半张脸,她牵着一匹高大的骡子,后头的串车在地面上滑动着往前。
车上还摆着好几个木盆,盖着木质盖子。
“正巧鹤行街上的潘家铺子要豆腐,我给你们拿过去,省的还受累。”
梅花嫂子是个能干又爽朗的女人,丧夫后,她靠着做豆腐,也拉扯起两个年幼的孩子来,还都送去学堂念书。
还没等祝陈愿客气,三筐子韭菜就被她放到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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