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四个。”
祝陈愿从袖中的荷包中数出十二文,送到小贩装钱的袋子中,小贩乐呵呵拿出四个还冒着热气金黄色的糖堆,拿油纸挨个包好,递给祝陈愿。
刚拿到糖堆的祝程勉也顾不得烫,直接咬上一大口,糯米丝从断口处往下垂,好似又细又长的蚕丝。
他鼓着嘴巴,努力咀嚼糖堆,又糯又实,里面甜滋滋的,就是费腮帮子,得咬很久才将嘴里的一大口完全咽下去。
祝陈愿看见他这副模样,好笑地摇头,手里的糖堆还很烫,她没急着吃,汴京的小吃点心她大多都了解。
像这糖堆,得米粉、面粉各掺一半,放入糖霜,再搓成小圆球,等到油锅热得冒泡,放下去炸制金黄捞出即可。
过程看似简单,但要做好可不容易,得炸得颜色好看,不能有丁点发黑,还要脆,里面得糯而甜,要是手艺不到家,既浪费食材还卖不出去东西。
祝陈愿瞧小贩包的时候就发现了,糖堆颜色黄而均匀,表皮油脂不多,油纸外头也没渗出油来,二三十年的功底约莫是真的。
等到手中的糖堆稍微凉点,她才握着糖堆,凑到嘴前咬上一小口,糯米做的食物大半都软而黏,油炸过的表皮会脆,吃起来会有响声。
糖霜选得好,吃起来并不发腻,里面的内芯柔韧而筋道,十分耐嚼。
“怪不得除了上元,旁的时候都没见人卖。”
祝陈愿嚼得费劲,咽下口中的糖堆,语气颇为无奈,糖堆做得是好吃,但真费牙,吃完一小个,肚子也饱了大半。
他们一家站得累了,大半天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愣是站了几个时辰,腿部酸痛发麻,一致决定回去歇会儿,晚上再来看花灯。
回到家后,祝陈愿也吃不下饭,换了衣裳窝在床上眯了会儿,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下来。
等祝陈愿穿戴好,才出门就听见厅堂里宋嘉盈的笑声,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怕她多等。
“岁岁今日穿得甚是好看,我今日要是跟她站在一块儿,都得被她给比下去。”
宋嘉盈的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一上来就夸地人晕头转向。
祝陈愿可不吃她这一套,反过来使劲夸她,“我要是好看,那你就是仙子下凡。”
今日的宋嘉盈着实打扮得光彩照人,一身绛红销金的襦裙,发髻间插着玉蝶、珍珠,只描眉涂唇,就更显得姿容姣好。
宋嘉盈直捂着嘴,等笑够了,才转头跟陈欢说道:“伯母,今天晚上我和岁岁一起去观灯,怕是得天亮才回,你们不用留门。”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每年也就只这几天可以稍稍放纵一会儿,尽管去玩个痛快。”
陈欢从不在这方面拘束祝陈愿,她还很高兴,女儿家就得趁着年轻,还在闺阁的时候去玩乐,等到嫁人后,就总有各种各样的束缚。
“阿娘,那我们走了,雪蹄你给喂点吃的啊。”
祝陈愿走时还嘱咐一句,转身和宋嘉盈一起出门。
“先赏灯还是先去吃饭?”
宋嘉盈询问道,挽着她的手,两人紧挨在一起,慢慢地往前走,
祝陈愿倒还不是很饿,不过要是先赏灯的话,那从灯会出来就得花上几个小时,所以她说:“先去吃饭。”
“那行,今晚你跟我走,我发现了一家做蝌蚪羹的小店,保准你没去吃过,味道真的不错。”
宋嘉盈说完,就拉着她往前走,急急忙忙的样子生怕别人抢先了似的。
两人走得飞快,到后头就在街上跑了起来,手和手牵在一起,裙摆在风中散开,她们边跑还边笑,落下来的笑声仿佛碎玉落在地上,清脆作响,神采飞扬。
路过的行人也笑,笑两个小娘子年少活泼又有精气神,可真好。
等跑到没有多少人的小巷,两人贴在墙上,蹲下身喘着粗气,祝陈愿和宋嘉盈对视一眼,俱笑起来,明明之前也自持是个端庄的淑女,结果居然就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地跑起来。
可心里是真的畅快,宋嘉盈连日来的郁气在此刻消散,看向一旁的祝陈愿,又在心里感慨,她总会包容她时而古怪的想法。
“走吧,那家食店就在前面。”
宋嘉盈继续挽着她的手,巷子口出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鲁家羹店。
羹店位置偏僻,人倒不是很多,他家还有专门的厢房,宋嘉盈要了一间,又让伙计来两碗蝌蚪羹。
上元这天,除了要吃圆子,汴京人还要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蝌蚪羹。
只用上浸泡一夜的绿豆,得放到石磨上磨成绿豆糊,舀到甑中,只消用手一拍,绿豆糊就从那些小孔中溜出去,面糊落到热水中,从底部漂浮到水面,面糊形状圆头,后面连着一根细长的尾巴,跟蝌蚪像极了,才有人给取了这么个趣名。
伙计端上来两碗蝌蚪羹,瓷碗中搭着几片青菜,卤汁味极浓,浅绿的“蝌蚪”满满当当地挤在这个“小池塘”里。
“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宋嘉盈递给她一个勺子,语气带着一点急促和希冀。
祝陈愿只瞧着卖相,就觉得能控制好力度,让每一条“小蝌蚪”都能像从模子里印出来的,这就足见功底。
再闻卤汁,端上来的时候,从门口就飘过来,直往祝陈愿的鼻子里钻,很香,陈年老卤的味道,得熬了不少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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