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糕糜上头的糯米有股绵甜的感觉,再尝又吸满了羊肉汤的鲜,羊肉骨酥而软烂,跟汴京城里头尝过的风味都不一样。
可能就像乐山自己说的,他们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做出来的东西都有股子豪迈在里头,并不秀气。
祝陈愿看到里头那两大块羊肉,一块就有婴儿拳头大,暗想确实是这样。
吃完回去的路上,她回头看被换上新牌匾的铺子,鲜艳的春旗在风中飘荡。
也许,这是这间铺子的延续与新生。
……
“春分祭日,秋分祭月。”
二月初一是中和节,按前人传下来的习俗,要在太阳诞辰这天祭日。
祭日神的活动,祝陈愿没去,因有“男不拜月,女不祭日”的传统,祭日活动是祝清和领着祝程勉去的。
她也惫懒,早先倒春寒,晚间吹了风,近几日昏昏沉沉的,吃了药才好些,今日食店也不想再做复杂的吃食。
只做太阳糕和太阳饼,放到外头卖,省得叶大娘两人洗盘子。
中和节要吃的太阳糕,得用到专门的模具,是带有金印圆光的图案。糯米粉和粳米粉各放一半搅和,将粉放到模具里头,振动模具,让粉在里头变得团实,上锅蒸制即可。
太阳饼则是揉成面团,摊成饼状,面皮上印图案,刷油进炉烘烤。
祝陈愿在门口支了个小摊,陈欢今日晌午后休沐,也过来帮忙,她主要还是担心自个儿女儿的身体。
手上忙活,嘴上也不肯停下来,恨不得直接拿手指戳祝陈愿的脑袋,“让你先歇两天,不要忙食店的事情,你非不听,我就看看你到时候要是再病倒了谁管你。”
祝陈愿这几天已经被念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怕陈欢还要继续唠叨,连忙从旁边拿了个还热乎的太阳饼递给她,“阿娘,你先歇歇,吃个饼。”
陈欢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还能不知道她肚里的那些小心思,最终接过饼来。
金黄色的太阳饼,烤的时候撒了些芝麻粒,上头还有敲制的太阳图案,里面是没有馅的,只要咬下去,层层起酥的太阳饼,就会落点碎屑在身上。
明明没加馅料,可单单就是饼本身经过高温烘烤后那种脆脆的口感,就让人忍不住一尝再尝。
陈欢吃完饼后,说了句,“这饼好吃,得就茶吃,不然一个饼吃完,嘴里干巴巴的。”
她说完,接过祝陈愿送来的温水,喝完了一整碗,才感觉嘴里好受点。
卖饼的摊子在这条街上算是显眼的,路过的总要买上几个,根本不愁卖。
夏小叶低头拨弄烤炉里头的太阳饼,抬头就发现不远处有人在看她,定睛细看,是她娘抱着妹妹,就那样温柔地注视她干活,却没有上前打扰。
“小娘子,我阿娘来了,我能不能过去和她说几句话。”
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可看见却全然当做不闻不问,夏小叶做不到。
祝陈愿问声抬头望过去,夏小叶她娘脸色发黄,两颊有冻伤的痕迹,身材瘦弱,怀里抱着的孩子,瘦虽瘦,头发也稀疏,脸色好看,衣服穿得也干净。
“那快请她和妹妹过来。”
夏小叶她娘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可主家请她过去,她怕自己这么走了,会让人家对夏小叶不满,犹豫着踱步过去。
“早先就听小叶说起过,说她有个生病的妹妹,我还颇为挂心,现在看她这面色,应该是大好了。第一次见,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给她的,正好做了糕饼,带几个回去。”
夏小叶的妹妹夏小柳,拿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并不怕生,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祝陈愿瞧着心里欢喜,拿油饼包了好些糕点,吓得她娘赶紧说道:“小娘子,拿一个给小孩尝尝味就好了。”
朴实的女人在接受旁人的好意时,慌得手脚无措,拿手搓着自己身上的麻布衣衫,就是不愿意收。
夏小叶也连忙出声,“拿一个糕点就好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将将拿了八个后,祝陈愿才停下,油纸打包好强塞到夏母手里头,又拿了一个太阳糕放到夏小柳手上。
“糕点和饼都耐放,带回家慢慢吃,更何况这是我给妹妹的,是不是妹妹?”
“娘,糕好甜,好吃,你吃。”
三岁多的孩子说话还不清楚,只能从嘴里蹦出几个词,却还会掰下来一块碎屑,递给她阿娘,又低头掰了一块,送给夏小叶,还剩下那块,她自己舔了一点,紧握在手心里。
“这个,拿过去,给阿爹吃。”
懂事的模样让在场几个大人都忍不住动容,陈欢最胜。
她想起小时候祝陈愿也是这样,不过凳子高的小人,拿到宋母给的糖,也要带回家分给他们两个吃。
夏母没再拒绝,紧拽着油纸袋的边角,心里头却格外难受。
“你会辨认野菜吗?”
陈欢看她低头不语,出声询问,夏母怔怔地点头,村里头出生的,哪有不会认野菜的。
“这样,你要是觉得拿了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明日二月二我们去乌山那挖野菜,你要无事就过来指点指点我们。我们全家就认识那一两种菜,年年连个菜篮子都装不满。”
她这话半真半假,菜篮子装不满,那是他们都拿的竹筐装的,而且有祝陈愿在,怎么可能会不认识野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