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声音很惊喜,上前过来拉祝陈愿的手,也不说话,就这样满含欢喜的看着她。
祝陈愿摸摸她的头发,边走边说:“姐姐最近忙,也没有时间来看你,可是现在一瞧,你长个子了,以后怕是比我还高呢。”
安安最近掉了两颗牙,说话漏风,她不说话,捂住自己的嘴巴笑得眉眼弯弯。
院子里之前几个月种下去的花开满了花圃,花团锦簇中,随处可见孩子玩乐的东西,桌上的拨浪鼓、小弓箭,秋千架下的蹴鞠、檐下的鸟笼、散落的纸鸢…
明明有些凌乱,却让人倍感温暖。
有种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而那些沉重腐朽的,早已被埋葬。
她进去的时候,阿芒正在那里练字,身材板正,一笔一画都写得特别认真,少年拾掇的干净整洁,脸上的淤青红肿都消散后,也能看出样貌端正,就是常年忍饥挨饿,短时期内是很难拔高。
他看见祝陈愿过来时后,比安安还要高兴,放下笔就跑过去拿椅子过来。
“小娘子,你坐这里。”
兄妹两高兴的时候,都会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拿亮晶晶的眼睛看人,明明什么热情的话也没有说,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大抵是真诚。
“阿芒,听说你近日要去国子监了,字都认得一些了吗?”祝陈愿将东西放下来,探头一看,夸赞起来,“你的字写的端正,才学两个月,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已经是顶好了。”
阿芒羞涩地笑,看着自己勉强能认出字形来的大字,摆手道:“小娘子可不要夸奖我,写的都算不得端正。字已经认识一些了,只是还不多,还得多学。”
“这还称不上好?你只要想着,能认识所有字就已经很厉害了,到时要是还能学会写诗,字也写得好,那不就是更上一层楼。”
祝陈愿宽慰他,明白阿芒从颠沛流离到有稳定的日子,再能够进学堂,是他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可不就是抓住点机会,就要比旁人更努力。
这时,曲融从房门里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穿着簇新的衣裳,脸色红润,眉宇间一扫愁苦。
“小娘子来了,今日又得劳烦你了”,曲融走了几步,寒暄话说完后,以寻常人家的孩子爹那种语气说:“我也这般说他,年纪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要变成个书呆子。得吃饱玩好,跟安安那样才好,可他倒是真爱书,每天只顾捧着书看。”
几个月前还不爱说话的曲融,现在变成了个唠叨的老父亲,满脸上都是操心。
“看书还不好,我家勉哥儿是一到家就扔了书箱,痛快玩上一圈后,再摸黑回来练大字。改日让他们几个小孩一起玩,只要曲叔你日后不后悔,孩子怎么成天不见人影就好。”
祝陈愿语气调笑,她也觉得阿芒过于老成,哪怕他玩闹起来都是小心翼翼,会很注意眼色,自己哪怕很想玩,都会让给别人。
曲融也正是担忧这点,本来孩子以前日子就过得苦,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到了这里,反而走上了昼夜读书的路,过得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我可不会后悔,孩子连个伴都没有,整天就陪我个糟老头子,拘在院子里有什么意思,我巴不得都出去玩,等吃饭了再回来,出去前说一声就好。”
他对孩子要求很低,过得高兴就行。
“有你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晚间就让几个孩子过来。不能再多说了,我要进去做菜了,不然到晌午可没得吃。”
菜式是昨日祝陈愿拟定好的,菜蔬是米师傅一早采买的,全都堆在厨房里,米婶正在里面洗菜。
她抖抖菜叶子上的水,从窗户可以看见在荡秋千的安安,语气感慨,“人有时候真的要靠别人拉一把,别听什么良言难劝该死鬼的 。
以前看着曲融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能想到他有今天,每天都很高兴,一只手还能教阿芒练射箭,投壶,阿芒和安安呢,受了那么多的苦,一个读书进学堂,明事理,一个无忧无虑,只顾玩乐就行。小娘子,我是真的高兴,毕竟我家温慧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米夫人洗起另一把菜来,说道:“哪有人是向着死的,大多都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得尽力拉人一把。”
祝陈愿感同身受,过得苦的人,才越不想留在世间,不过万幸,那些心存死志的人,都还好好活在这个世间。
她时不时低头和米婶聊着,手下动作不停,开始处理酿鱼,鱼是从米景店里拿来的,个头不算小。
将鳞片刮掉,拿刀从腹部划一刀,露个小口就行,取出不要的肚肠来,浸在水里洗干净后,用盐和料酒腌制一炷香的时辰。
在等鱼腌制好的时候,先弄馅,鲜羊肉切成小丁,放姜末,等锅热了倒油,投入葱段爆炒出味,切成小丁混到羊肉里。
再往里面加黄豆酱、盐和米饭,炒熟后盛出,全都塞到几条鱼的鱼腹里,无需缝合。炉子燃起来后,鱼身刷好酱汁,慢慢烘烤到两面焦黄即可。
酿鱼在烤的时候最容易出香,哪怕在炒别的菜,鼻尖里都是鱼肉上酱汁烤后的味道。
馋的祝陈愿忍不住从边角夹了一小块,尝尝好不好吃,她夹的那块是靠后的鱼皮,表皮金黄酥脆,有股微微的醋味,到嘴里后,酱香味就浓重了起来,鱼皮紧实,嚼起来风味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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