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原本就紧张,如今怎么能在一天内,就找来五百个两斤装的酒坛来?
纪彬踏进酒坊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沉闷的气氛。
再也没有早上兴致勃勃的样子。
里长安慰几句,可自己都没底气,这怎么能安慰人。
纪彬过来后,大家倒是同时看向他,眼里带着渴望跟希冀。
纪彬开口道:“我跟春安城的掌柜有些交情,不要怕,咱们的东西好,只是一时运不过去罢了。”
“而且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纪彬继续道,“大家找来十斤装,五斤装的酒坛来,能找多少是多少,把我们的一千斤酒全都装进去。”
又不是一定要二斤装的坛子,他杂货店里还有些酒坛,现在都能拿来用。
能装多少是多少,就算总能在十七号运出去一些。
等到了春安城,那酒坛就好买了,劳烦陈掌柜一家好好分装就行。
等于说他把分装任务交给陈掌柜。
相信他写封信过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听纪彬这么一说,大家立刻振奋起来。
别说了,找酒坛好吧,虽然一千斤酒有点多,但万一找到足够多的坛子呢?
里长二儿子忽然道:“邑伊县也有个做酒坛的,不知道他那有多少存货,我现在去看看?”
“好,你先去看看。”纪彬点头。
其他人也开始出主意,在想哪可以找到酒坛。
纪彬看着大家动起来,其实心里也在责怪自己,是他把时间赶得太紧,某个环节一有问题,就会来不及出货。
人毕竟是人,并非机器,都会有出错的时候。
但人也是人,不像机器那样死板,办法总比困难多。
也许五百个酒坛在邑伊县太难找了,可是他们都会尽力,都会努力。
安抚好酿酒坊的人,纪彬带着引娘回家。
好在这是夏天,邓杉兄弟们桌子上的饭菜还没有凉。
纪彬看了看,问坐在院子跟老友乘凉的宣老爹:“他们一直没吃饭吗?”
宣老爹摇头:“应该是难过得很,茶都没喝一口。”
酿酒坊出事,其实也影响了隔壁建房子的人,不过有宣老爹在,人心暂时没散。
这会都在院子里聊天。
旁边的小毛驴跟小马驹互相看不顺眼,明明在一个棚子里,离得老远了。
宣老爹道:“你跟引娘也快吃饭吧,也跑了一下午。”
宣老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毕竟想想那个数字,都让人有些害怕。
五百个坛子啊,直接全毁了。
邓家兄弟过来之后,等雨停了,纪彬让人去把运坛子的车先拉回来。
去了才知道,那车已经深陷泥泞,歪歪斜斜地在泥巴里,旁边是碎了满地的酒坛。
足足五六个年轻小伙子,才把运坛子的人力车给弄出来,可见当初邓家三兄弟的绝望。
他们能不垮掉,已经很不错了。
纪彬点头:“我们这就去吃。”
说完纪彬又道:“你们在院子里聊天,也点个灯,咱家又不缺蜡烛。”
说着,纪彬给院子挂了三四个灯笼,让大家有点光亮,又把驱蚊草拿过来放宣老爹附近。
做完这些,纪彬跟引娘才进门。
他俩坐到桌子前,看了看邓杉他们,纪彬干脆给引娘盛饭,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才道:“快吃饭吧,一会菜真的凉了。”
这些菜是请王大娘做的,地地道道的农家味道,香得很,忙了一下午的纪彬几口吃了小半碗饭。
见纪彬跟引娘吃得很香,邓杉看看他们,也拿起筷子,他像是想明白什么。
而他两个哥哥还吃不下去,纪彬肚子里有食物了,这才道:“我已经让人去找酒坛了,应该耽误不了多少事,这次也是我催的时间急,咱们之间的责任一半一半吧。”
邓杉大哥抬头,眼里带着泪花:“没事,多少钱我们都赔,我已经托人回家捎信了,我婆娘应该在准备银钱了。”
这话说完,邓杉赶紧拉住他:“不,不,不行。这这这是我我要赔的。”
邓杉大哥拍拍他:“一起赔,一起赔。”
到底是邓家大哥,是个有担当的,已经在帮弟弟想退路了。
纪彬看着,心里万分感慨,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就是好。
不像他这种,没个兄弟帮持。
纪彬道:“既然坛子已经碎了,那就过去了。”
说着,纪彬开始讲解决办法。
等天晴路好走,就送他们回家,如果他们还想做这个买卖,那就自己借钱,让他们继续做。
如果不想做酒坛了,那也没事,定金算是他们的,双方两清。
不管哪个结果来说,都不算太坏。
但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行,还是看邓家兄弟的。
就算他们以后不再做酒坛生意,纪彬也能理解。
农家人抗风险能力太差,稍有不慎,家底就要赔干净。
这也是许多人不愿出去做生意的原因,毕竟今天翻车是陶罐,明日可能翻车的蔬菜,运个果子都要考虑一下,到邑伊县了会不会都烂完。
如果能赚钱还好,赚不了钱,那家底都没了。
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冒险。
纪彬给三人夹菜,继续道:“不着急,慢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