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是一闪而过,纪彬看得也不仔细。
终于把人接到,剩下的事就一件件来。
纪彬跟柴力则跟着县衙里的小吏们一直喝茶吃点心,等着知县跟上司们聊完,然后再看今日的安排。
房知府跟谭刺史两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这会洗漱之后,王知县自然是陪着他们吃饭。
甚至早就安排好做鱼好吃的孙旺家提前准备,特别买了刺少味道好的海鱼来做。
孙旺家的手艺不用说,从纪彬这里学到酸菜鱼之后,潜心钻研,也舍得用调料。
如今做出来的鱼肉鲜美无比,味道极好。
反正纪彬他们来邑伊县的时候,肯定是要吃一顿的。
孙旺知道是招待房知府跟谭刺史的,自然更加上心,做出来的饭菜让两位上司都赞不绝口。
知道这厨子不是王知县特意招来,而是邑伊县原本就有的人才,这份夸奖就更诚心了。
倒是谭刺史挑眉。
之前听他儿子谭承乐说过,讲邑伊县有处做鱼肉的极为不错,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等吃午饭,年纪大的房知府要去午睡,谭刺史也不能背着知府大人跟王知县谈事,毕竟这是他们来邑伊县的第一次谈话,两人肯定都要在场。
所以等到下午,王知县才头一次跟两位上司深聊。
聊的内容也就是关于邑伊县的事。
第一次聊天,当然点到为止,不过大致的情况,双方已经了解了。
就算是这两位上司并不严厉,王知县也是擦着头上的汗回来的。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怕肯定是怕的。
可聊完之后,王知县心里有底了,按照纪彬讲的果然没错,试试两个上司的态度,比什么都强。
谭刺史不用说,接触好几次,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官,愿意他们做成政绩。
房知府倒是第二次见,第一次也就是来继任邑伊县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
这次王知县发现了,房知府应该是快要致仕,对人对事都很大度,聊天也是闲聊为主,就算说错话,他也不怎么计较。
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一心等着安稳的退休生活了。
致仕之前没必要到处树敌。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其实这次主要做主的是谭刺史,若是提起邑伊县的困难,只要谭刺史同意帮忙,房知府不会拒绝。”纪彬直接道。
此时天已经黑了,知县家里的人还是两个幕僚,纪彬,柴力柴尺。
纪彬说完这话,王知县深吸口气:“对,我今日跟这两位接触,也是这个想法。”
“不管了,明日就试试,我提个修路的事,探探口风。”
王知县今年三十七,他做邑伊县的知县一共三年时间,早就想挪挪位子。
官员的考核,无非是看任下治安,百姓是否安稳,农耕是否顺畅,如果再有开耕荒地,凿井修桥这种政绩最好。
今年是第四年了,若是做得好,说不定他也能升迁,不管是换个富裕些大些的县,还是升任六品,那都是极好的。
能劝上司拨款修路修桥买农具修河道,这都是好事啊。
不然他干嘛那样纠结。
纪彬听着王知县下定决心,低声道:“其实有个故事想讲给知县老爷听,知县老爷可愿意听草民讲讲。”
王知县原本就看纪彬十分满意,此刻当然点头。
纪彬道:“邑伊县下面有个新棣庄,其中有户姓邓的三兄弟。”
纪彬娓娓道来,第二天下午时分,三月底的太阳正是温暖,一行人站在泥土路上,在听王知县“讲故事”。
“知府大人,刺史大人,请看此处,这段路跟其他路不同,就是因为有这碎陶片。”王知县捡起来路边的陶器碎片,“这正是那日大雨,邓家三兄弟不小心打碎陶器的地方。”
“五百个陶器,就因为路不好,全都碎在这。三兄弟痛哭流涕,辛苦了一个月做出来东西就这么没了。”王知县语气低沉,“最后三人缓过来之后,把这些已经碎了陶器杂碎,铺了这么一小段路,也是警示他们三人,以后做事要小心,要谨慎。”
王知县又道:“他们觉得是自己不下心才会如此,可下官却觉得,若是这段路不是这样差,不会在雨天如此泥泞,泥泞的时候不会藏着坑坑洼洼的石头。或许那承载他们希望的陶器就不会碎吧。”
王知县讲完,在场有些人已经红着眼了。
太惨了,一个那么穷的结巴,只是想赚钱补贴家用而已,用尽力气接了大生意,做了五百个陶器,就这么碎在路上。
这碎的是陶器吗,分明是他们三兄弟的心啊。
试想他们谁没有这样的时候,明明觉得已经抓住了机会,可命运无常,直接全毁了。
房知府跟谭刺史看着这一块,确定这些陶器早就铺在泥土里,有些已经被压到路面底下,让这段路明显比其他路要硬上许多。
可这是用邓家三兄弟希望换来的。
随便想想就知道,陶器碎的时候他们有多绝望。
谭刺史摸了摸地面,确定这不是临时赶工出来糊弄人的,而是真正碎了很久的陶器片。
房知府倒是没想那么多,一时间有些老泪纵横,可能人老了,就听不得这些吧。
房知府问道:“那后来呢?他们三兄弟因此背上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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