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还有什么说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偶尔有好酒好菜,这些差役们也不好找茬。
柴力小声对纪彬道:“引娘在跟食肆老板说明情况,孩子没什么大碍。”
这话声音极低,只有纪彬听得到。
纪彬松口气,拱手便想离开。
他本意就是救孩子而已。
谁料那老者却开口道:“贤家留步,方才那位小童可好?”
纪彬回头看他,见他虽处于危境,但还在挂念他人,答道:“他无事,送去医馆了,家人也在。”
老者笑:“无事便好。”
纪彬想了想,还是从车上取了水袋递给老者,反正那些差役们吃着纪彬的东西,只能装没看到。
唯独恶狠狠的差役站起来,凶声道:“你要干什么?!”
说着,把水袋抢过来喝一口,然后随意扔给那名老者。
老者笑着感谢,喝了几口水,又把水袋还给纪彬。
不过纪彬看了看那个凶差役几眼,这人是有些奇怪的,看似踹小孩踹得厉害,其实是皮外伤。
说着抢水袋,反而是自己尝了尝。
不像是抢东西,倒像是试毒。
纪彬朝老者拱拱手,见引娘回来,也确定小孩没事,引娘手里又拿了许多方便路上吃的食物,全都给了押解差役们。
这下他们随时离开都可以。
再走到回去的路上,纪彬觉得自己是不是去一趟汴京,就开始想太多了?
可算着时间,若真是十二月初十流放,如今是二月十二,也就是将近三个月时间。
这么多人从汴京走到邑伊县,差不多是要三个月时间的。
真是跟他心中所想一样,方才那个老者,很可能就是谭清谭刺史的老师?也就是太子太傅,前任谢阁老?
这也不是巧,而是他们这行人肯定是要路过邑伊县,然后前往兴华府的。
兴华府自古便是流放的地方,不管是去盐场做苦工,还是开荒,那都是流放的人才会在此。
也因为这个,那边民风彪悍,不然怎么会有骗了钱,就往兴华府海上跑的传统套路。
毕竟自古受刑流放的,除了犯官之外,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也是要流放的啊。
纪彬思索片刻,喊来柴力交代几声。
让柴力再去帮他办一件事。
从邑伊县这条官道走路到兴华府,估计还要七八天时间。
让柴力提前过去等着,找机会打听一下这批犯人要被关在哪。
最重要的是,问问那位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然问起来不怎么容易。
但他有银子啊,银子这东西在兴华府可是太好用了。
听说那边只要有银两,什么事都能办成。
只是柴力这一去就要十多天。
但等柴力听了纪彬的猜测,忍不住道:“真的是他吗?”
纪彬摇头:“我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年龄有些显眼,若真是他,倒也不能见死不救。”
柴力却握紧拳头,低声道:“当初我那些赏银,还有鲁石的那些钱,都是谢阁老跟太子争取的。”
他们争取的不仅仅是钱,更是那份荣誉,那份所有人应该认可的荣誉。
柴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从战场上走下来。
这些纪彬都知道,否则他也不愿多管闲事。
不得不承认,纪彬作为谢阁老的弟子谭清谭刺史治下百姓,是对太子一脉有滤镜在的。
毕竟他们得到的好处很实在。
当初他看到官道时候的欣喜,这就是谭刺史的功绩。
不仅是官道,还有整合春安城的作坊,让春安城发展起来,让纪彬的杂货店有立足的基础。
不夸张地讲,整个春安城里,没有人不敬佩谭刺史的。
没人不夸他是个好官。
在他头一次带着货郎们去春安城时,当时还在城外排队,排队的百姓提到谭刺史,哪个不是夸奖。
谭刺史在任将近五年时间,春安城就从一个偏僻落寞的小城,发展得有些规模。
若这不是好官,那有什么是好官。
比如说卖给刺史府黄米酒的酒坊老陈家,他最不担心的就是去刺史府收账。
他见到刺史的时候话都说不全,依旧不会受到责罚。
也是有他们治下,自己的铺子,自己的酒,才能发展得那样好。
所以纪彬难免对太子一脉有滤镜。
更别说柴力了,柴力当初的奖赏那都是太子跟谢阁老他们争过来的,其中谭刺史也出了很多力。
方才在路上,那位老者虽自身难保,却依旧爱幼扶弱。
纪彬只能把那层滤镜再加深一些。
不是他想多管闲事啊!
大概是因为,这并非闲事吧。
纪彬从引娘那里支了一千两银票,还有两根金条,都让柴力带上。
他不是不能去,只是一去那么久有些扎眼,反而是柴力经常替他在外面办事,旁人也不会问什么。
先打听一下吧,看是不是谢阁老,若是他,那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送走柴力,纪彬有些头疼。
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一定要来的,慢慢来吧,事情一样一样地做。
现在着急也是徒劳。
所有的事情在自己手里,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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