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还说了,衙门分文不取,全都给到做事的人手里。
消息一传开,整个邑伊县的人震惊了。
不对,整个春安城的人都震惊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和睦的当地父母官跟百姓?
听说那农户纪彬丝毫没有不情愿,而是真的遇到困难去找知县求助的,好像是去他家买种子的人太多,他没办法,所以才请知县帮忙。
县衙里面的主簿主管农桑,所以接管此事。
而且在当地知县跟农户商议下,决定让利于民,以二十文一斤棉花种子的低价卖给邑伊县百姓。
特意说明了,每家只准用荒地种,而且家里有多少地,就买多少种子。
多的不能卖,若是想低价买了,高价卖出去,当众杖责二十,反正条条框框就是不准人钻空子。
县衙还贴心标注了,一亩地只需要两斤半的种子,谁都不要多买。
这邑伊县以前不出名,可没想到当地父母官竟然这般厉害,怪不得近几年邑伊县发展得这样好。
王知县最近都被夸得有点飘了,还是知县夫人提醒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人家纪彬给你的名声,人若是看不清自己,那必有灾祸。”
被知县夫人已提醒,王知县才恢复以前的谨言慎行。
等到本县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两万斤,这些则卖给跟王知县相熟的县城里,价格不变,只是要那些知县们自己来取。
不得不说,这有博得不少好名声。
纪彬听着外面的消息,他知道自己的七万斤种子不过是星星之火,只让本地的种棉事业前进了那么一点点。
可等这么些一点点把棉花种起来,七万斤的种子,足够两万八千亩荒地种起棉花。
明年他们的十几万斤棉花种子又会分散到哪里?
后年更多棉花种子又会送去哪?
而这里的事会不会被汴京的太子敏锐捕捉到,以此为样本,让圣人知道,棉花推广真的很简单。
这是自下而上,人人都渴望需要的东西。
等到南军国适合种棉花的地方,都能廉价拿到棉花种子,那还有人能用棉花价格逼死棉农,还能有人诱引江南百姓卖儿卖女卖田地追所谓奢侈品棉花吗。
民生之物,怎可一味逐利。
纵然禹王手下田地无数,真正种棉花的人多了,他又怎么能阻挡百姓们的汹汹之势。
纪彬从太子的种棉书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不是别人以为的,禹王种多少棉花,太子就种多少,用来抗争。
太子才不用种棉花,他让百姓们都种就好了。
这对太子一脉来说是双赢,既能让百姓获利,又能打破禹王敛财工具。
在纪彬看来,是完美的破局方法。
不过纪彬只是心里猜测,连焦十五都未曾告知。
可能意识到太子这个方法的人,也不会有几个。
其中一个,定然有谢阁老。
毕竟是汴京来的新消息,焦十一焦十五他们还带来新的种棉资料。
纪彬肯定是要来找谢阁老一趟的,反正他家宅子种地都还算顺利,自己出来几天也没关系。
谢阁老听完这些,忍不住点头:“太子能知道棉花的详细情况,定然是因为这本未完的种棉书。你之前做的总结已经很好了,很能抓住重点。”
“可惜不能看到议棉价的全部内容,否则还能寻到更多信息。”
但远在千里之外,能知道这些消息,已经是纪彬消息还算灵通了。
再说了,平时消息最灵通的詹明如今不在家,平老板更是不知踪影,得消息的渠道都少了很多。
提起平老板,纪彬还是问了谢阁老:“我感觉平老板也是在寻您,所以才会以游山玩水的名义寻那么久,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在兴华府,也该回来了。若是见到他后,我能否告知您所在的位置?”
毕竟还是谢阁老最清楚自己的人脉关系。
谢阁老点头:“是承乐的人,那自然可以。”
承乐就是谭清谭刺史的儿子,肯定是自己人。
纪彬是真的心疼平老板,您可被吃哭了,快回平喜楼享乐吧,这样我还能找到你。
可惜了,平老板听不到。
这件事放下,谢阁老又看了看纪彬,忍不住问道:“你方才说议棉价写的极妙,到底妙在什么地方。”
完蛋,怎么像是上课突然被提问的语气。
纪彬本能想回答,可又觉得这里面的含义太深,不是他个小货郎能明白的。
纪彬眨眨眼:“太子殿下一心为民,让人钦佩。”
“除了一心为民呢?”谢阁老了然道,“你定然知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以百姓们全都种棉来破禹王敛财的局,这不是谁都看出来。
估计禹王都要懵一阵,以为他这个皇兄又犯了轴,自己不赚钱也要让天下黎明百姓赚钱。
所以不会太反抗。
纪彬本来打算以装傻混过去,可谢阁老摊开最初由纪彬编写的种棉书,在其中一页上,隐隐看出墨痕。
谢阁老开口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纪彬手指刚碰到封面,忽然想到什么。
他在汴京焦家的时候,总会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再烧掉。
这是纸张不够好,墨印不小心留在这本书上的某一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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