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这间牙行之后,骆家的管家忍不住道:“纪东家心善。”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句:“也厉害,没让小吏唬住。”
这管家毕竟跟着他们一天了,自然看出来纪彬的厉害,之前也从骆老爷听过纪彬名声,自然知道方才是做戏。
要是纪彬表现得有点心软,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关键是这事会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他是个冤大头。
如今这种处理方法是最好的。
纪彬哭笑不得:“反正我家确实需要这么多人。”
管家还是一脸无奈的看着纪彬,就他们骆家住宅,总共也就四五十下人,听说纪彬只是个农户,他家能有多大啊。
也是纪彬如今的宅子还不为人知,所以管家以为他买了这些人只是心善而已。
反正管家利落的帮纪彬办好这些人的契约,以后这二十四个,就是纪彬家的奴仆了。
只是走到牙行出门,要出去的时候,纪彬还是看了看刚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五六个人,这些人被麻绳捆在一起,全都拥挤到一起,瘦都有些病态,可以看到骨头那种。
纪彬还是道:“这些人也买下吧,回头去前院打扫落叶也行。”
这里是私人的卖家,环境自然更恶劣点,手头的人也更呆板,这里五个大人,一个十二三的孩子,一共只花了十二两银子。
还是那句话,不如引娘手头一颗珍珠值钱。
可他们不该这样。
就算这是古代,也不该这样的。
这么一来,二十四个人的队伍里,又添了六个,正好凑了三十个人。
这群被称为“皮子”的人,等走出牙行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为什么,唯有其中一个粗使婢女紧紧握住自己女儿的手,表情已经有些不一样。
买了这么多人,但却不能带到他们住的酒楼里,那酒楼有规矩,绝对不允许这种邋遢脏乱的人进入。
纪彬只好包下隔壁小酒楼,先让这些人吃些软和的流食,一时间吃大鱼大肉,这些人的身体都扛不住。
吃过之后,再让酒楼伙计们给他们烧水洗澡,柴力燕芷游在这看着,纪彬则带着引娘去最近的彩帛店,买些麻布葛布衣裳给这些人换洗,先有得穿,剩下的回家再说。
一时间小酒楼跟彩帛店都觉得稀奇,但这么大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折腾到傍晚,事情还是没办完,那骆家的管家已经先回了,明早他过来的时候会带着雇好的马车,纪彬打算明日上午就回去。
经过酒楼闹事有血腥那一遭,再有他买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还是早早离开兴华府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柴力晚上并未回这边的酒楼,而是住到小酒楼里,也能看看里面的情况。
纪彬原本也打算过去,但柴力道:“引娘跟芷游都在这边,东家你也留在这吧,那边都要有人。”
这倒是实话,两个女眷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兴华府还是不太行。
一夜无话,纪彬他们早早睡了,明日还要赶路,算着来兴华府也有三天时间,原本打算多待几天,这次也算计划中止。
十月二十二到这里的,明天十月二十四就要离开。
这样也好,早点回家,早点过年。
回去之后还要安顿这些买来的人,肯定很多事情要忙,不过安置妥当之后,他家宅子就不用操心,也算好事一桩。
他们是睡了,但小酒楼里的人却睡不着,无论老幼,皆是全无睡意。
总感觉这一天那么不真实,他们真的从牙行出来了吗。
还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现在还躺在床上,虽然是六个人一间房,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他们多久没有躺在床上,多久没有吃到热乎的饭食,更别提热水澡了。
之前就算天上下雨了,众人也想趁机冲刷下黏腻的身体。
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是体面人家的奴仆,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但一切恍如隔世,之前的主人家问罪的问罪,斩首的斩首,而他们也被牵连。
抄家的时候,很多人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三十人里,之前都没见过面,但遭遇却是差不多的。
有些主人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们这些奴仆的更不知道了。
完全是被牵连。
一路流放过来,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能走到这的,那都是身体还行的。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这样苦,他们这些都是粗使奴仆,身无长技,连字都不认识,相貌也不够好,只能做最低等的皮子。
日复一日的地牙行关着,跟关牲口没什么两样。
那些看押的官爷,心情好的时候给口饭,给口水,心情不好就饿几天,心情再好点就随意拉女子出来□□。
能好好活下来的人,真的不多。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挣扎,有人想跑。
可牙行都是做这个买卖的,能跑到哪去。
眼里的光亮渐渐消失,成了行尸走肉一般,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或许死在流放的路上,才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不用在牙行这般受罪。
再后来,就没有感觉了,有饭就吃,有事就做,活不活的对他们来说没区别。
无论男女老幼,基本都是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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