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种内情,纪彬刚震惊过,就听谢阁老道:“不过刑狱司的辛大人,也算我的门生。十几年前科考前,他还找我看过文章,我觉得他这人务实能干,还夸过几句,之后果然中了二甲。”
好家伙,全都跟您有关系。
怪不得这个案子如此顺利,既有圣人震怒,又有私底下的恩怨。
之前纪彬就说过,谢阁老虽然流放,但他留下来的关系,却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财富。
谁也不知道哪个人,什么时候受过这位的恩惠。
人家已经是历经两朝的人,得圣人隆恩那会,很多大臣还在家里读书呢!
等纪彬把事情全部说完,谢阁老笑:“看来汴京局势已经在太子掌控之中。”
“只是如今临近年关,大祭,小祭,宗庙祭。”
“圣人如今还信佛,还要去佛庙祭,大大小小的祭祀太子肯定要到场,而且还是主要的祭祀人,禹王的事肯定会耽搁。”
“可过了年前大大小小祭祀,这禹王却不能出现,那他也就不会出现了。”
古代人对祭祀的重要性很多现代人都不能理解。
说这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事也不为过。
其实春夏秋冬还各有祭祀,但都不如这年尾的重要,不仅要把今年发生的事告诉天地祖先,还要占卜明年的运势。
古代的皇帝对外都宣称是沟通天地的存在,他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祭祀天地祖先,自然尤为重要,也是证明自己身份的庆典。
如此重要的场合,有些人皇家子弟却不能到。
文武百官,天地神灵,也该明白意思了。
若是再把禹王做的事写到奉告祖先的祭文里,那才是真的按在地里,以后绝对不能出头。
也是因为如此,圣人才对去年发现的谢阁老祭文特别生气。
你都去我祖宗面前说我坏话了,对一个老年开始信佛的皇帝来说,绝对不能忍。
说起来这事竟然已经过去一年。
这一年对很多人来说都过得极快。
谢阁老断言道:“等到年后开朝,禹王的处置肯定会落锤。隔壁春安城也会有新刺史,放心吧。”
如此把柄落到太子手里,已经没有翻身机会了。
纪彬放下心,虽说他确实预料到此事,但听谢阁老再一分析,心里已然开心。
谢阁老见他如此,又笑道:“如今兴华府局势不稳,所以春安城刺史尤为重要。”
说完之后,谢阁老像是要故意考他一样,继续问道:“你觉得是为何?”
兴华府局势不稳,春安城刺史却重要?
纪彬答道:“春安城距离兴华府最近,若是兴华府有乱,这边的兵士能最先赶到。”
“既然兴华府已经很难控制住,不如控制他周围的郡府,若是生乱,就能第一时间不让战火蔓延。”
谢阁老微微点头:“在朝中之时,内阁就预测过兴华府变化,边陲之地有各种变化也正常。”
“只是我来这一次,才知道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以兴华府如今的乱象,想直接称王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如今时机不到,没人有这个想法。
纪彬略略思索,把这次去兴华府一趟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倒是没带个人情绪,只是讲自己的见闻。
谁知道说完后,谢阁老笑:“心怀天下,怜民爱幼,不错。”
怎么就看出心怀天下了!
纪彬无奈:“我只是讲讲见闻。”
“放心,年前寄到汴京的信提到过兴华府,只是事情要一点点做。”谢阁老笑,“太子志向远大,不会放任不管。”
也就是说,现在没腾出手,腾出手兴华府就会被收拾。
纪彬稍稍松口气。
谁料谢阁老又问:“若是你为兴华府知府,该如何治理?”
纪彬直接道:“草民只是个小货郎,怎么会晓得这种大事。”
谢阁老见他不想答,也就没逼问,反而笑:“虽说你没经科举,但如今努力倒是不晚。你今年才十九,从现在开始读书,三五年后,必然成才。”
然后有谢阁老相助,太子相助,立刻平步青云。
二十多岁当官其实算年轻的。
看看万秀才,三十三了还在科考,这就是例子啊。
谢阁老有理由相信,若是纪彬肯科考,必然有所成就。
纪彬无奈,找个借口赶紧开溜。
其实谢阁老说得容易,但其实没那么简单。
就拿万秀才举例,那也是年少就中了秀才,然后蹉跎多少年时光。
再说,科考要真那么容易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读书人前赴后继倒在秀才这一关。
让他三五年什么都不做,只管科考,然后去朝堂上尔你我诈厮杀?
他不如把这几年腾出来,天天陪娘子上赏花看月,游山玩水。
以谢阁老这种家底都能被流放,他家世单薄,以后只能依靠谢阁老等人。
一艘自己把握不住的大船,纪彬并不想驾驶。
他如今的生活可全在自己手中。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上面想对他不利,他这人可是能带着妻子朋友,直接去兴华府搞事的,那里背托大海,有无数退路。
这里山高皇帝远,可比在汴京做大官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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