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她轻声唤道,语调柔软又无措。
房其琛回过头,他的目光只捕捉到了开枪人黑色的燕尾服,然后就被妹妹茫然的面容所占据。
眼前的女子与十多年前对着他哭泣的女孩重合,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连成了线。
“啪嗒!”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在女子看不见的身后,转动的水车加快了速度,配合的水道突然改变了方向,木板搭上了地面,滚滚洪流倾泻而下,对着二人涌来!
房其琛只来得及拉住妹妹的胳膊,二人就被水流彻底夹裹,向着配合着水车而出现的通道一路冲了过去。
“其珩!”
“琛哥!”
而在荒野女巫的实验室,原本对峙的两名向导不约而同的心中一慌,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不安。
担忧妻子的男人顾不上去管抵在额头的火铳,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长/矛,转身推开了之前隐藏的房门,开始不要命般的奔跑。
晏菀青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向着脑内残留的精神纽带指向的方向全力冲刺,她被男人甩下了一大截,因此也目睹了他被顺着通道奔涌而来的洪水吞没的场景。
没有时间掉头逃跑了,女孩只来得及憋住一口气,同样被水流卷走,对游泳这门技艺仅仅停留在浮在水面程度的她在天旋地转中开始控制不住的挣扎,不断有气泡顺着她的嘴角上浮,背部、胸部、腿部、胳膊、肚子……全身各个部位接连被坚硬的墙壁或者木条撞击,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散架了的错觉,直到一条有力的胳膊从水中揽住了她的腰。
晏菀青下意识的认为拉住她的是那名不认识的向导,可当流淌在四肢百骸的安全感推翻了她轻率的定论,在这条街上,透过残留的精神纽带,唯有一个人能带给她这种感觉。
可是房其琛为什么也会在水里?
可惜湍急的水流并没有留给她仔细思考的余裕,就算依稀感觉到附近还有其他人存在,她也只能乖顺的攀附在青年身上,以防自己随意挣扎连累两个人一起遭殃。
在机关的作用下,这条默默流淌在黑街地底百年的人造河流彻底决了堤,河水按照早已铺设好的路线奔流,在甬道里横冲直撞,先头部队直冲着通道而去,后半部分却在即将到达实验室时突然拐了一个弯儿,向着另一条隐蔽的水道前进,避免了所有人都被冲下悬崖的惨剧。
晏菀青被房其琛托着浮上水面,趁着水流拐道时出现的空隙换了一口气,然后又被压着沉进了水里,隆隆的奔流声响彻了整个地道,一直传到了深坑中的吊桥上。
“……什么声音?”
一直蜷缩在吊桥与山洞交界的女巫闻声扶着山石爬了起来,环形的山谷里的回音严重了他对声源方位的判断,明明来自于山体,他却错觉是来自于深坑,于是扶着网绳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匆忙向坑底瞄了一眼后又赶忙撤了回来,对于自己看到的恐怖景象心有余悸。
自打与晏菀青分离,他就一直守在这里,既不敢过于深入洞窟,又不找不到上去的办法,只能顿在原地自欺欺人。
自从被棕熊袭击后就不愿出来的瞪羚出现在他身旁,烦躁不安的刨着桥面,不断扭头望向黑漆漆的洞口,用头上的角轻轻顶着主人,可惜它的主人自打从学院毕业就成日泡在实验室里,日积月累之下,别说警惕心,他连最基本的向导技巧都快要忘到脑后了,哪里能接收到它的示警。
正确来说,女巫一天到晚有大半时间都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无论是第六感还是精神向导的提示都已到了麻木至极的状态。也正因此,他没有理会一直撞自己的精神向导,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桥板上,一手抓着摇晃的网绳 ,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瞪羚低头撞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直到差点被撞得翻下桥去,女巫才满脸厌烦的扭过头去,刚想训斥几声,就见到了一双蹬着羊皮靴的脚。
女巫认识这双羊皮小靴,它是死去的玛塔送给自家兄长的生日礼物,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是如何被她拉着逛遍了小镇的鞋店,试了无数双鞋子,最后挑剔的恋人才对着这双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还偷偷的吃味过,觉得在女孩心中,他这个恋人永远也比不上敬爱的兄长,也不见她对他的生日这么上心过。
哦对,劳伦斯的生日就是玛塔的生日,他都送过女孩什么来着?
或许是惊慌到了极致反而容易变得迟钝,女巫顺着这双腿往上看去,毫无意外的见到了劳伦斯那张秀丽的脸——那张与玛塔一模一样的脸。
“我找了你很久,尤季,”劳伦斯将湿漉漉的碎发理到了耳后,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久到一度以为你这个懦夫已经死在了变动里,然而功夫不负有心,还是让我抓住了你,这或许是玛塔在天之灵保佑吧?”
“……我、我没想过让她死,”被叫破了真名的女巫茫然的望着他,“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最多抓住她盘问几下……我真的、真的……玛塔对我那么好……”
这几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彻底激怒了劳伦斯,他揪着男人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掼到了网绳上。
“对,玛塔对你那么好,”他凑近了女巫恶狠狠的说道,“我一直想不通,尤季,我们兄妹两个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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