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荒野女巫在忌惮我们?”吕临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晏菀青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荒野女巫强在哪里?”
吕临本能地想要反驳出长篇大论, 然而除了“会做毒药”、“能搞创新”这种疑似就职推荐的内容外,竟然说不出什么其他具体内容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创造者,他确实知之甚少。
在最初的错乱过去之后,他冷静下来想想,发现女孩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第一次见面……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害怕。”男人咽了一口口水,含糊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晏菀青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笑意,“从头到尾,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战绩吗?不,没有。唯一一个确认由他亲手杀死的受害者,是对他毫无防备的亲妹妹。”
“可是黑街呢?”这句话卡在吕临的喉咙,最终被吞回了肚子——在荒野女巫活跃的年代里,那里居住的也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村民罢了。
“其实,还有一个铁证。”
吕临问道:“什么?”
然后他就见到少女抬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我们。”
见他不解,晏菀青解释道:“假设你在火车上遇到了一直在追捕的通缉犯,他正准备下车,但你准备好的枪械在另一个车厢,如果去拿武器,不一定能赶在他下车前回来,你会怎么做?”
“先去拿枪。”吕临不假思索地答道。
晏菀青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如果你是一名哨兵呢?”
“那我会……”吕临说道一半猛地住口,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对,你不会再去拿武器,”晏菀青帮他说完了后半句,“因为哨兵自己本身便是武器。”
只有自身不够强大,才会需要外力的帮助。
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逐渐挣脱了名为“传说”的外壳,向他们展露了真实的血肉。
“荒野女巫只是一个疯狂科学家。”晏菀青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他足够危险,却并不强大。弄明白了这一点,他的所作所为就很好理解了。”
这么说着,她拿起一块零食扔进了嘴里。
“所谓科研,不可能一帆风顺,再惊才绝艳的科学家也会遇到瓶颈,而为了克服这些瓶颈,往往便随着改换方法。”女孩竖起了三根指头,“从这个角度来看,陈洛他应该遇到了两次大的瓶颈。”
她按下了第一根手指,“第一次瓶颈让他把我们放出了实验室,这次瓶颈最大最久,让他足足花了七十年才走出来,也导致了对他言听计从的第一批造物全部死亡,不得不以更谨慎小心的方式来面对我们。”
她按下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次瓶颈让他停下了再生女巫计划,老老实实在向导学院当客座教授,但这次他只花了不到十年就重新找到了思路,以至于如今哨兵和向导猝死事件频发。”
“等等,等等!”几乎要绕晕的吕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导致猝死难道不是黑街的毒药外泄吗?”
晏菀青问他:“你觉得对于荒野女巫而言,进入自己的实验室放一瓶毒药有多难?”
吕临哑然。
“但是……”他嘴唇动了动,“但是这还是不能说明,他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因为他受到了一号哨兵和凌阁萧的制约。”晏菀青平静道。
“凌——”吕临刚想反驳,就见服务生推着餐点走了过来,等到对方放下食物走远,才重新说道,“凌阁萧制约荒野女巫?可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一伙?”晏菀青慢条斯理地展开了餐巾,对着面前的餐点微笑道,“土豆和牛肉往往会一起出现在菜肴中,那土豆和牛肉是一伙的吗?”
她用叉子扒拉着盘中的餐点,“荒野女巫最多算一个发芽的土豆,而哨兵和向导就像是混在土豆中的牛肉块,看着再怎么和谐,其实也是异类。土豆们最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照这个说法,双方连信任的基础都谈不上,又怎么当一路人?”
“你把我搞糊涂了。”远离纠纷多年的老向导说道,“如果凌阁萧并不是打从心底认同荒野女巫的做法,那么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你得亲自问他。”晏菀青将叉子叉入了烂熟的土豆之中,“要不,你把他换出来?”
吕临露出了吞吃了一千只苍蝇一般的表情。
女孩见好就收,实相地换了话题:“其实我原本也以为一号明知道绿风哨塔已经被凌阁萧控制却多年隐忍不发是投鼠忌器,但在知道陈洛便是荒野女巫后,我就有了一个新想法。”
她看向吕临的眼睛,认真道:“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绿风哨塔确实是震慑,但它震慑的并不是军部,而是陈洛?”
“陈洛作为荒野女巫的才能毋庸置疑,可他归根结底,也就是个寿命过长的普通人。他或许可以对付一个、两个乃至一队的哨兵,却无法抵抗一群哨兵一拥而上。”
而向导则是荒野女巫用来控制哨兵的钥匙,一哨塔的向导能驱动多少哨兵,没有人会比制造者本人更清楚了。甚至他本人在向导学院授课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好?
“我把我的性命放在你手里。”——这恐怕才是双方脆弱的联盟能持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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