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莫有七八个人,腰间带着弯刀,陆夜在发现他们的一瞬间就带着沈至欢藏了起来。
陆夜把手放在剑柄上,又轻轻把沈至欢放在地上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沙哑道:“欢欢,有人在找我们。”
“但你不要害怕。”
这四周无藏人之地,他带着沈至欢走不快,所以与这些人必定会有正面冲突。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发脓溃烂,小腿和脚也僵硬无比,长期走在雪地里,光线刺激让他的眼睛看东西也开始模糊,抱住沈至欢的动作似乎已经定住了,当他想要把剑抽出来的时候,肩膀抽搐般的疼。
他绷着唇角强行拔了剑,然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雪地里的沈至欢,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足有八个人,陆夜站在离沈至欢几丈之远的地方,隆起的山坡正好挡住了沈至欢的身形,刀剑碰撞的声音在雪地里尤起明显,陆夜面色沉冷,出手狠绝,但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撑着杀了四个人之后,在试图用剑刃挑开弯刀的时候,被其中一个人从背后踢了一脚。
陆夜旧伤未愈,吐出一口血来,剑也掉在了地上,弯刀划在他的腰际。
北狄人的话他听不懂,他们可能在劝自己投降,陆夜没有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模糊的看见弯刀刺向他。
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靠着蛮力肉搏将人按在地上,溃烂的手指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瞳孔漆黑,在杂乱的发里显得犹如地域恶鬼一般。
手下的人脸色渐渐变的紫红,双腿胡乱的登着,另一个人从地上站起身来拿着刀过来刺向陆夜,却被陆夜一脚踢开,弯刀直接被踢了出去。
陆夜手上的力道不见丝毫收敛,皮肉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
刀被踢走,但谨慎的同伴即将命丧黄泉,那人开始不停的提打着陆夜的要害之地,可不管他怎么打,陆夜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不把身上人掐死就绝不罢休。
他慌乱的上前去掰陆夜的手指,中指,食指,小指……
可他的同伴还是死了,眼球突出,口水直流。
陆夜这才松开手,但他的手已经不能看了,十根手指有六根都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弯曲着,漆黑的瞳仁透着疯狂,绝路的之中的猛兽仍旧与人不死不休。
他慌忙着往后退,陆夜又咳出几口血来,他捡起地上的剑,用两根尚且还算完好的手指捏着,咧着唇看向他,齿缝里竟是鲜血。
他张口想要求饶,可下一瞬,长剑破空而来,穿进了他的喉咙。
一切都归于寂静。
陆夜终于支撑不住,脸朝下倒在了雪地里。
断掉的手指往外翻着,刺目的白终于在陆夜合上眼睛的时候,变成了温和的黑,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下接连一下,朦胧又模糊。
高原的风吹过他手臂上血液已经凝固的布条,然后又拂过了沈至欢鬓角的发,她静静地躺在一个小小的土堆后面,身上是陆夜的衣裳,唇角是他的血。
在离她不过几丈的距离之外,她的陆夜了无声息的趴在雪里,身体里的血渗入了雪中。
天际的光好像在逐渐的暗淡,听说人之将死的时候,会回忆起生平种种。
陆夜的人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回忆的,让他觉得珍贵的,除了母亲和太傅,就只剩沈至欢了。
从遇见她的时候,生命就变的不一样了。
可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坏很脏的人,他不配,他总是说想要占有她,那不过是给自己的安慰罢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配得到这世间一切与美好有关的东西。
所以他用卑劣的手段去接近她,拼尽全力的想要得到她,但命运总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不停的跟他强调,他这一生就是上不得台面又不幸的一生。
一个曾经偷过抢过,给人下跪过,磕头求饶过,大喊过自己是贱狗的人,配吗。
所以就连他为数不多觉得快乐的日子,都是他用谎言骗来的,他没有亲情没有友情,连触手可及的爱情,都是虚妄的。
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一般:“太好了,我们一起死吧。”
……是我的。
他的声音逐渐变的微弱起来,可不知什么时候,干涩的眼睛满是泪水,从眼角滴下融进了雪里。
…可他不想让沈至欢死。
他张开嘴,再次睁开了眼睛。
手腕曲起顶着地,然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扭曲的手指捏着剑收回去,然后撑着破败的身体慢吞吞的走了回来。
他的沈至欢还躺在地上,恬静的面容一如他第一次见他一般。
“欢欢……”
陆夜弯下腰,重新把沈至欢抱在怀里,靠着手臂的力量撑着她,几根还能动的手指放在她的侧腰上。
“你……”话还没说完,嗓子便涌出一口鲜血来,他把血咽了回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害怕。
我会带你回家。
既然那几个士兵可以上来,那就证明必定有其他出去的路,那些士兵来的方向也足以证明陆夜一开始选的这条路是对的,只要他带着沈至欢一直往前走,就一定可以下去。
沈至欢一直昏睡着,陆夜一刻不停的走,偶尔会停下来喂沈至欢一些自己的血,他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但好在这条路还算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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