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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前往沂都的马车上,楚熹就在心里给自己警醒:这些人待她好,不是真的喜欢她疼爱她,只是看中了安阳的钱财,她要理智一点。
    马车驶进沂都城,立时平稳,马蹄声也变得清脆,这要归功于道路上一块块整齐光滑的青石板,因为雨刚停不久,日头尚且没有完全显露出来,石板颜色很深,浮着一层水,在微弱的光线下仍熠熠生辉。
    视线上移,是一望无际的亭台楼阁,每一根柱子,木料都是那样古朴厚实,每一扇门窗,雕花都是那样精细讲究。
    安阳算富饶,可没沂都这气派。
    等到了沂都城主府,场面就更热闹了,朱门绿瓦前立着两座口中含珠,颈缠红绸,威严又喜庆的白石狮子,狮子上端各挂着一串大红灯楼,浓墨重彩地写着两个寿字。
    包括老爹在内,南六州的各个城主名义上都是来给陆城主他亲娘,那今年七十有六的陆老夫人拜寿的,说出去可比相亲体面。
    关键沂都乃是南六州最大最繁华的都城,人家陆城主有实力,有野心,能抗事更不怕事,常常以各种名目宴请八方城主,讨论朝堂时政,批判帝王昏庸,畅所欲言,毫无顾忌。
    安阳选赘婿,唯有他敢做这个东道主。
    明天才是寿筵的正日子,今天就简简单单吃个便饭。吃饭时女眷单独在一个院落里,老夫身子不适,没有出席,婆婆不在,媳妇理所应当地坐在主位。
    陆大夫人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大概总替陆城主招待贵客,做事情自有一套章法,且特别细心周到,她声声“楚丫头”的唤着,叫楚熹紧挨着自己,一个劲给楚熹布菜,碗冒尖了才肯罢手,让楚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宾至如归。
    饭后,陆大夫人为给小辈们留足空间玩耍,知趣的领着二夫人和少夫人退场,临走前还交代自己的大女儿说:“楚丫头年纪小,你们做姐姐的可要让着她。”
    从这话就能听得出,陆大夫人非常了解原主的性情,那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冤种。
    三位小姐很恭顺地答应。
    陆城主的子嗣比起楚城主只多不少,因此男孩女孩是分开排行的,大小姐和三小姐皆是大夫人嫡出,一个叫陆之慧,一个叫陆之敏,表小姐关婉如是陆大夫人兄长家的幼女,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还没定亲,说是专程来给老夫人祝寿,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蹭个场子,借机会相看相看。
    之慧年长,稳重识大体,提出带楚熹去看看她的住处,若缺什么少什么,好提前预备。
    之敏离了大夫人就变了个人似的,“咯咯”笑着说:“我屋里有的,楚妹妹屋里必有,绝不会少任何一样,要看,得看点有意思的。”
    楚熹被她一双眼瞟着,不得不问:“有意思的?”
    “我听大哥说,爹爹为着老太太寿筵,特地从辉州请来了顶有名望的戏班子,光是南下这条路就走了足足两个月,好不容易赶上的。”之敏说到这,眼睛骨碌碌一转,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圈,像是怕人听见,故意压低声音:“寿筵上的戏能有什么趣儿,不过是拜寿耍宝,满台子撒野,图个热闹吉利罢了,几个人能入耳,当真糟践了那些名角。”
    之慧道:“平日里不见你听戏捧角,今儿怎么了?”
    之敏不加掩饰地笑道:“这话也是大哥说的,他不愿意让戏班子白白跑一趟,就命人在望月楼外搭了个小戏台,备了些薄酒淡菜,打算请远道而来的公子们听曲看戏,月下小酌。如何,够不够有意思?”
    她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脸是朝着众人的,独独说最后一句,又看向了楚熹。之慧老成持重,婉如谨小慎微,也就只有楚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会捧她场,何况楚熹此番来沂都,目的就是相看那些公子,怎能不动心。
    不仅之敏,之慧同样这么认为,趁着楚熹还没响应,赶忙训斥妹妹,其实都是说给楚熹听得:“别胡闹,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往男人席面上坐的,太不成体统,太不合礼数。”
    之敏嘟着嘴咕哝道:“躲起来偷偷瞧一眼怕什么的,楚妹妹,你说呢?”
    楚熹在安阳都快憋坏了,小帅哥扎堆的“趴踢”,她当然要去凑个热闹:“可不嘛,怕什么的。”
    之敏如得尚方宝剑,拧着腰挺直背,歪过头看关婉如:“你呢?”
    表小姐低眉顺眼得像个受气包,倒也不犹豫:“我自然跟着姐姐。”
    三人干干脆脆的说定了,完全没把之慧的意见当回事,之慧又气又无奈,不过她私心里也以为偷瞧一眼无伤大雅,便叹了口气说:“我是没能耐盯住你们这帮小姑奶奶。去可是去,丑话说在前头,要让人看了笑话,爹娘责问起来,你别拖我下水。”
    之敏牙尖嘴利的回击:“姐姐莫不是忘了,你相看陈家公子那会是怎么求我陪你偷着瞧的。”
    听闻此言,楚熹和关婉如都忍不住乐,之慧只有掩面溃逃的份儿。
    相较被薄薄云雾遮挡的日光,月光柔软中增添了一汪清冷,它那么圆,那么满,那么莹润,低低地悬挂在沂都上空,仿佛触手可得,实则高不可攀。
    望月楼在沂都府的东北角,是一座造型别致的三层小楼,最顶端类似于天台,四周雕花栏杆内配着长且宽的美人靠,倚在那上面望月饮酒吹晚风,实为人生一大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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