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一边走一边踢地上的小石子,她心不静,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止有多不得体。
祝宜年犹豫了一瞬,到底不忍开口斥责。
一路无言,来到前厅,见老爹愁眉紧锁,楚熹不禁问道:“怎么了?”
老爹回过神,递给她一封信:“恁自己看吧。”
信封上写着楚熹亲启。
“给我的?”
“常德送来的。”
楚熹拆开信,那上面只有一句白话。
我不愿与你兵戎相见,望安阳归顺,一可保楚家无虞,二可保百姓无忧。
楚熹最在意的便是楚家和安阳百姓,薛进干净利落的击中她要害。
“他要我们向西北投诚。”楚熹将信交到祝宜年手中:“先生以为如何?”
“薛进没有恶意,他认定安阳不能守城。”
老爹并不认同祝宜年的说法:“这个人狡诈多端!绝不能信!若咱们大开城门放薛军进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楚熹虽不明白老爹为何如此坚定的主张守城,但这个节骨眼上从前的事根本不必多想,只把薛进当成陌生人看待,自然是不能信的。
……
北六州风云变幻,留给薛军的时日不多了,兵马在常德城中休整三日,立即举兵攻向安阳。
李善大概没瞧得起小小安阳,只让薛进率五万铁骑,在安阳八里之外安营扎寨。
比起打常德时那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将士,五万实在不算多,可也是安阳城卫的五倍有余。
眼看着要出兵了,廖三高倨于马上,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憋了半响对薛进道:“薛帅!这回李善大将军不在!你可一定用我!我一定要去会会那楚三!”
薛进握紧手中的缰绳,应了一声:“嗯。”
廖三想起在蟠龙寨的事就来气,他好心好意的帮着楚熹在前面和土匪厮杀,楚熹竟说丢下他跑了就丢下他跑了!这背信弃义的冤种!
看廖三爷收不收拾你!
五万骑兵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来到安阳城下,见那护城河水波荡漾,城门紧闭,城楼上空无一人,静的有些诡异。
廖三想着里面的人是怕了,愈发得意洋洋:“薛帅!让我去叫阵!”
薛进目不转睛的盯着城楼,沉默片刻道:“嗯。”
廖三举起大刀,用力一挥,他刀背上的银铃铛叮叮作响,身后立时传来为他助势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廖三扛着大刀驭马上前,振臂大呼道:“安阳城主听着!归顺薛军!饶你不死!”廖三这句话虽只有短短几个字,但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城内一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无人回应。
依照一贯的习俗,廖三要开骂了:“怎么!楚貔貅预备改名叫楚乌龟了!缩头乌龟!再不开城门迎你廖三爷进去!就别怪你廖三爷不留情面!”
这话其实不好笑,可,依照习俗,将士们要笑,还要笑得惊天动地。
廖三又扯着嗓子骂了几句,城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
廖三心中纳闷,也有点骂不动了,正准备掉头回去,忽见城楼上露出个大铁桶。
不,并不是铁桶,那东西内窄外宽,是没有底的。
楚熹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很不费力,又足够洪亮,她疑惑地说:“廖三?”
“……楚熹!”廖三当即狂怒:“你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楚熹又没了动静。
廖三破口大骂:“狗日的!缩头乌龟!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骂阵是一门艺术,需要技巧,也需要体力,廖三很快就骂不动了。
楚熹“嘿嘿”笑着问:“呦,廖三爷累了?”
“你!”廖三已经喊不出声了,面红耳赤的回到薛进身旁,嗓子嘶哑道:“薛帅,攻城吧!”
薛进淡淡道:“不急,她不可能毫无防备。”
楚熹透过城楼的小窗,远远的瞧见薛进,轻哼一声,凑到大喇叭边上道:“薛添丁,是你吗薛添丁?”
“……”
司其东看看,西看看,有些疑惑的皱起眉,不知楚熹口中的薛添丁是何人。
添丁……添丁进口。
薛添丁不会是在叫薛进吧!
司其视线挪到薛进脸上,果然是面色沉沉。
楚熹故意讽刺薛进,故而一口一个薛添丁:“薛添丁,你就带这么点人来,也太瞧不起安阳了。”
薛进身为主帅,自是不能像廖三那般与她骂阵,睨了一眼司其,司其立即命人拉开重弩,射向城墙上高高竖起的安阳旗帜。
重弩重箭,威力极强,一箭便击穿了木杆,旗帜摇摇晃晃,坠入护城河中。
“靠。”
楚熹低骂一声,必须承认自己有被吓到。
这一箭若从喇叭钻进来,她的小脑袋恐怕要当场爆浆。
往旁边躲了躲,用力喊道:“你吓唬谁呢!有本事攻城啊!不怕死你们就只管上!”
廖三背后的骑兵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只等薛进一声令下就要杀上去。
薛进却迟迟不开口。
楚熹见状,笑着挑衅:“怎么啦,是安阳城墙太高,你们上不来?那好呀,我给你们开城门。”
她说完,安阳城吊桥竟真的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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