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商议妥当,楚熹便准备动身到绸缎庄下聘,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今晚团圆饭还子时吃吗?”
“恁都答应祝宜年了,怎么好反悔呢,这些事恁都不用操心,只管和窦家那边说好就是了。”
按照大周朝的礼法,断然没有做妹妹的替兄长去求亲的道理,无奈钟大夫人去得早,老爹又没续弦,家里四个姨娘不好抛头露面,楚熹虽是妹妹,但还有个少城主的身份,由她下聘提亲任谁看来都足够体面了。
楚家五个儿女,第一桩喜事,到底意义不凡,再加上事情办得仓促,对人家姑娘有愧,号称光吃不拉的楚貔貅这回也下了血本,给老大准备了足足八大车聘礼。
那马车原是给楚熹成婚置备的,车厢两仗多宽,一仗多高,通身黑铁,裹着金箔,贴着喜字,绑着红绸,当间还镶着两排红玛瑙石,而每辆车前头都架着六匹溜光水滑、威风凛凛的枣红骏马,马蹄“哒哒哒”的踏在石板上,声儿又脆又响,当真是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尤其是楚熹还穿着一袭红衣坐在上头押车。
安阳街上顿时热闹起来,有那跟楚熹熟络的百姓嬉闹着凑上前问:“少城主这是去谁家下聘呀?”
楚熹头回办这种事,也觉得新鲜好玩,便玩笑道:“去我的新郎官家下聘呗。”
有的百姓知道她是玩笑,一笑了之,有的百姓却当了真,谁让楚熹平日里行事太恣心所欲,再离谱的事到她身上都显得合理了。
一传十,十传百,楚熹替老大去下聘渐渐传成了楚熹给自己的夫婿下聘,而安阳城主府将要办的喜事,也被传成了少城主的婚事。
当然,这谣言持续不了太久,等初一一早,老大身穿喜服,胸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百姓跟前,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可……除夕夜当晚在地道当值的城卫们,对这谣言是深信不疑,还讨论的有来有回。
“我话放在这,肯定不是仇统领,仇统领傍晚那阵还去府衙领牌了,明日照常下地道。”
“不是仇统领能是谁?没听说咱们少城主和哪家公子走得特别近啊。”
“欸!能不能是林家窑厂的二公子啊?林家算安阳数一数二的富户,和少城主关系也蛮近的,给北场做陶罐向来分文不收,最重要的是那林二公子模样好,清清秀秀的,和咱们少城主倒称得上般配。”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啊,可惜啊,咱们得当值到午时,不然还能去安阳府讨一杯少城主的喜酒吃。”
“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少城主成婚,少不了咱们的喜酒!”
众城卫正热烈讨论着下值后一块去喝喜酒,忽听隔壁暗道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忙抽出佩刀,厉声问道:“是谁在那!出来!”
暗道里钻出两个薛军兵士,虽然手里也提着刀,但面上略显心虚:“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不是要偷袭。”
“那你们跑到这边来是想做什么!”
“这……就想找个茅房来着,一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两个兵士瞧着年纪不大,撑死十五六岁,细观面貌,窄脸厚唇,也不像是荒蛮子,一城卫问道:“你们是哪人啊?”
个子较高的兵士道:“我是亳州人,他是沂州人。”
“亳州和沂州还没被薛军攻陷呢,你们怎投奔了薛军。”
“我们原是同三哥混的,三哥投奔了薛军,我们也就跟着来了。”
“三哥?你们是廖三的手下?”
“是啊,当初你们少城主在顺清乘船去合临,半道被蟠龙寨的土匪劫了,我们还冒死保护她来着。”
嗯,这件事不假。
城卫们放松警惕,纷纷收了刀:“行了,你们回去吧,顺着这条道直走不远,往左拐,过两个洞,再往右拐,就能看到薛军的人了。”
“这位大哥,方才听你说,你们少城主要成婚了,是真的呀?”
“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少在这瞎打听。”
那高个子殷勤的凑上去笑道:“就是好奇嘛,大哥犯不着跟我们俩动怒,昨日在山里抓的那些城卫,都是我们三哥管着的,三哥可照顾了,茶饭供应和寻常兵士一个样子的。”
这话让众城卫脸色缓和不少,但他们比高个子兵士更理直气壮:“哼,你们那小弟兄板凳,可是关在城主府里,别说茶饭了,过年还有肉吃呢,你们都没得吃吧。”
矮个子兵士惊道:“这么好啊!早知道我也让少城主抓去了!保不齐还能喝一杯少城主的喜酒!”
话赶话又说回到楚熹的婚事上:“想喝喜酒?行啊,我这就捉了你回去,还能赶上明日的喜宴。”
“那少城主昨日劫粮,莫非是为了置办喜宴?”
少城主劫粮自然是为了让你们薛军没法好好过年啊。城卫们心里这样想着,大笑了几声道:“可不是嘛,今个晌午那些猪就全杀了,只等着喜宴上开开荤呢。”
两个兵士也跟着笑,看起来傻兮兮的:“真好,真好,有酒有肉的,板凳这下享福了。”
又闲聊了一会,两个兵士照着城卫们指的路,出了地道,回了白岗庄,去向廖三回话。
廖三一边磨刀一边问道:“让你们打听板凳的事,打听怎么样了。”
“三哥放心!板凳好着呢,那些城卫说板凳被关在安阳府里,有茶有饭还有喜酒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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