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见楚光显这般,当下了然,心说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女俩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等一行人到了城主府,免不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仆婢们奔走相告。
“听说没!安阳要和薛军议和了!”
“那那那薛进,真要入赘咱们安阳了!”
“千真万确!城主正陪着薛进和他舅舅李善吃酒呢!”
其实府中仆婢们对这个结果是很满意的,按薛军一贯的作风,倘若有朝一日真杀进安阳城,必定会屠杀安阳府,他们上上下下一个也跑不掉,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事一桩。
而文竹以为这些事和他无关,和先生也无关,只跑回去跟祝宜年说:“先生,咱们又要喝喜酒了!”
祝宜年持笔的手微微一颤,在洁净的宣纸上压出笔酣墨饱的一块黑圈,这篇字就此毁了。
“可是少城主的喜酒?”
“正是呢!”
祝宜年放下笔,将那张纸卷起,丢弃到脚边的炭盆里,又问:“和西北王薛进?”
文竹满脸的惊叹:“先生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有人来同先生说过了?”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终会有人来将此事告知祝宜年。
祝宜年很清楚,他不过是暂居安阳城,他和那对父女并非同道中人,心之所向,神之所往,差之千里,早晚会有分道扬镳的那一日。
文竹太过兴奋,还在说个不停:“真没想到这统兵三十万的西北王竟会入赘安阳,看来安阳真的是风水宝地,难怪亳州百姓都想移居安阳,先生,我们来这可是来对啦!”
祝宜年笑笑:“你不想回家了?”
文竹想了一会道:“晋州打得那么厉害,我父兄……未必有命活着回来了,我还哪有什么家呀,如今安阳就是我家,彩霞姐姐昨日还说要给我做一双新鞋呢,她说我脚长了一点,再穿旧鞋会磨出水泡的,在亳州,哪还有人管我鞋是大了还是小了。”
文竹虽跟在祝宜年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但没能收到多少熏陶,讲话还是粗苯的厉害,可他的意思,祝宜年明白。
再度提笔,挥墨于纸上。
此心安处是吾乡。
……
安阳府前厅摆宴设席,已酒过三巡。
见李善隐隐有些喝醉了,楚熹终于开始讲条件:“既然薛进要入赘楚家,我自会准备一份让舅舅满意的聘礼,不知舅舅这边,准备了多少嫁妆呀?”
李善到底性情中人,老爹呢又会迎合奉承,两个亲家仿佛故友重逢,开怀畅饮,意趣正浓,听楚熹这么问,李善只说道:“你们自己去商谈便是。”
楚熹也晓得“嫁妆”这方面不是李善能做主的,目光顺势落在薛进身上。
楚熹挑眉:谈谈?
薛进扫了眼老爹和李善:在这?
楚熹沉思了一瞬,看向门口,又看向薛进:出去谈。
薛进点头,而后起身,楚熹也跟着起身,一前一后走出了门,行至周遭无人之地。
“说吧,你想要什么……嫁妆。”
“十万石粮草我准是要的,明年八成是荒年,我不能让安阳百姓饿肚子。”
只要粮道无碍,十万石粮草对薛进不算什么,他答应的很爽快:“好,没问题。”
楚熹又道:“我还要你放了谢燕平。”
薛进皱眉,面露不满:“怎么,谢燕平是我的陪嫁?”
“你少阴阳怪气。”
“你少得寸进尺。”
薛进冷道:“眼下可不是我求着入赘安阳,我们顶多算互利互惠,谁也不欠谁的。”
“你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还谈什么联姻,算了,我去和你舅舅说,想必他会同意的。”楚熹说完,欲转身回前厅,被薛进一把抓住。
薛进简直咬牙切齿了:“不过区区一个谢燕平,你想要就给你。”
“再有……我要常州。”
“你是不是疯了?”
楚熹也知道自己这条件有点过分,因而放软了态度,难得好声好气的对薛进:“先听我说完嘛,常州这块地盘还是归你薛军,我呢,就想充当一个常州巡守,你把常州百姓交给我管,我按照从前每年供给朝廷的赋税,一点不少的供给薛军,这你不亏啊。”
的确,一旦生出战乱,没个三五年不能消停,百姓民不聊生,赋税也跟着断了,坐吃山空是要出大事的。
薛进稍稍犹豫,还是点头,随即扬声问道:“你几时盘算的这些事?”
楚熹睁着那双澄清澈亮的大眼睛,很无辜的说:“就刚刚。”
“……还有吗?”
“最后一个!”
楚熹郑重其事道:“我老爹那会是做了一些对不住你的事,我不指望你能像你舅舅说的那般,全然不计较,可我老爹毕竟是我老爹,既然咱俩要成婚了,他就是你的岳丈,你得拿他当亲爹……干爹……义父,我的意思是,你得拿他当义父一样看待!”
楚熹跟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总喜欢先试探两下,就拿那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瞄着你,只要你脸上形势严峻,立马改口,感觉差不多了才气势汹汹的下定论。
薛进嘴角微动,看向别处,不耐烦的说:“表里不一行吗。”
“表里不一也行,可你不能背地里使阴招,我老爹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就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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