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不由困惑,按说赵家庄的百姓不会只有区区几千:“挨家挨户去看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赵斌财手下的伥鬼逃得仓惶,院门都大敞着,其余则门户紧闭。
说是紧闭,那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木门也挡不住什么,城卫走进院里,低声唤道:“有人吗?”
“……”黄泥草房里沉默了一阵,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是谁?”
城卫道:“我们是常德城的,老人家不用怕,出来说话。”
门咯吱一声响,走出一个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的老者,他头发花白,面色黝黑且布满褶皱,瞧着没有八十岁,也得有七十岁:“常德城,常德城不是被……关外人占了吗,你们是关外人?”
城卫道:“不,我们是安阳人,如今安阳少城主兼任常州郡守,老人家不晓得此事吗?”
“爹——”屋里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我们就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女子的声音当中充斥着恐惧,警惕,防备,甚至有那么一丝愤恨。
城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转身出去找楚熹。
楚熹正在照镜子。
她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头发,感觉真不难看,就是短的有些别扭,犹豫了一会,抄起剪刀自己修理整齐,顺带手剪出一个齐刘海。
嗯……好多年没有留这种学生头了,不得不承认,还挺显嫩的。
虽然但是。
在古代这种发型也太穿越了吧!救命啊!她还要不要出去见人!
楚熹崩溃,把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揪得稀巴烂:“啊!我不要活了!”
“少城主……”仇阳在她背后,低声道:“不然,戴上这个……”
楚熹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仇阳手里捧着的幂篱,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还挺有办法,拿来我试试!”
幂篱原是不宜佩戴的,可楚熹如今这发型,随手一扣就成了:“怎样?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
“那便好,我还怕吓着百姓,叫他们以为常州郡守是个文疯子。”
楚熹带上幂篱,心情骤然阴转晴,蹦蹦哒哒的出了门,正好迎面碰上几个匆匆而来的城卫:“少城主,庄子里的百姓都很排斥咱们,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不慌不慌,见着年岁大的老人没?”
“属下遇着一个!”
“走,带我去瞧瞧。”
比起城卫们,楚熹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她是姑娘家,年纪轻,声儿又脆嘴又甜,往老者家门口一站,人还没见着呢,就先喊一嗓子“阿翁”。
乡里百姓管祖父不叫祖父,也不叫爷爷,都叫阿翁,楚熹这一嗓子直接把自己拉到孙女的位置上,让人很难对她设防。
门再度被打开,老者颤颤悠悠的走出来说:“你是哪个……”
楚熹在幂篱后笑道:“我姓楚,是常州新上任的郡守。”
“郡守……”老者扫了眼站在楚熹身后的一众城卫,将信将疑道:“郡守大人……有何贵干。”
楚熹知道他在怕什么,干脆的说道:“赵斌财和他手下的卫队都叫我们打跑了,阿翁……”
话还没说完,屋里有了声响:“赵斌财被打跑了!”
楚熹转而对屋里的女子道:“是呀,拖家带口跑了几千人,你们昨夜没听见动静吗?”
一瞬间的寂静后,屋内传来凄惨悲恸的哭声:“小宝!小宝!快醒醒!我们能出去了!”
楚熹听这动静不对,快步走进去,只见一张连席子都没有的木板床上坐着一个干瘦的妇人,而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干瘦的小少年,他嘴唇干裂,面色蜡黄,已然是奄奄一息。
楚熹睁大双目,忙转身唤道:“快!弄些米汤过来!”
昨夜的一把大火,烧了三四车从安阳带来的米粮,剩下的那些全都被赵斌财卷走了,城卫在赵宅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袋粟谷,煮了一锅米粥。
那小少年看着像是三两日水米未进,不敢喂他太多,楚熹只端来一碗稀粥,递给妇人。
妇人伸出一双枯木般的手,小心翼翼接过,垂眸对怀里的小少年道:“小宝,吃饭了。”
小少年凭借本能张开嘴,像是嗷嗷待哺的一只雏鸟。
楚熹看他还有意识,还能吞咽,松了口气,心里又不禁发愁,赵家庄百姓的处境,比起当初挤在安阳城外的流民更为艰难。
楚熹思忖片刻,吩咐一旁的城卫道:“你去新河找乡长借一些米粮,然后再赶去亳州大营,让薛进把通向亳州的必经之路都封死,决不能让赵斌财逃去亳州!”
作者有话说:
九点再更一章!我可以的!
第75章
欺压百姓的赵斌财被打跑了,楚熹看着,实在不像个坏人,又救了小宝的性命,老者终于可以信任她,愿意以长辈的身份将那些因畏惧赵斌财而不敢踏出家门的邻里乡亲唤出来。
老者同楚熹说,小宝可怜,小宝爹让赵斌财的泥腿子活活打死了,为了安葬小宝爹,家里物件能卖的都卖了,剩那么一缸糙米,小宝不吃,死活不吃,都留给他这个土埋半截的阿翁。
孝顺,仁义,好孩子,偏偏落不得一个好。
老者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近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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