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老仆拿手指试了一下刀锋,点点头,豁然起身,腰板挺得笔直,不像屠夫,倒像是个大将军。
知道他要动手杀猪了,那帮小孩都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从指头缝里朝外看,即便楚熹不是很害怕,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拉扯薛进的袖口。
薛进垂眸扫了她一眼,臭了半日的脸上方才显露丁点笑意。
廖三着急。
怎么还不杀,他好想尿尿。
大肥猪被捆着四条腿绑在长桌上,吱吱哇哇的乱叫,老仆抄起大木槌,猛地砸在猪脑袋上,猪当即昏死过去,尖刀紧跟着插进腔子,动作干净利落,没叫那头猪遭受一点点罪。
“廖三爷!”楚熹凑到放血的大木盆上,拿手指抿了一抿还冒热气的猪血,回过头对廖三道:“快快快。”
廖三忙伸出手,由着楚熹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爱心,而后半信半疑的问:“这……真的能保姻缘吗?”
楚熹满脸认真:“我闲着没事骗你干嘛呀。”
也是。
廖三这么想着,抖了两下腿:“那个,那个少城主,敢问茅房在哪。”
楚熹笑道:“往前走左拐,有口水井,水井右拐有道小门,从那门穿过去不远就是了。”
廖三毕竟是客,不能让他去下人的茅房,楚熹指的那条路尽头是间雅房,专供客人净手,没那么好找,因此她又说:“你等会,我找个人带你去吧。”
“不麻烦不麻烦。”廖三内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了,话音未落便大步流星的走开。
这安阳府左一道门右一道弯,廖三绕了好一会也没见着楚熹说的那口水井,想找人问问,可这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年岁不大的丫鬟,他实在不好意思张口,便打算寻个背人的地方偷偷解决。
裤带才解一半,夹道里忽然冒出个小媳妇。
廖三:“……”
小媳妇瞧见他这般姿态,也吓了一跳,不过小媳妇怎么着也比那些丫鬟经事,只笑着说道:“你可是要净手?”
“啊,嗯……”廖三憋得脸都涨红了,颇为艰涩道:“茅房,没找着。”
“茅房离这远着呢,你随我来吧。”
“哎!好!”
廖三仿佛看到了救星,寸步不离的紧跟着这小媳妇,很快来到一扇木门前,廖三心知这是茅房,来不及道谢,赶忙走了进去。
净房里外两间屋,里屋是恭桶,外屋洗手更衣,廖三站在恭桶前,慌里慌张的解开裤子,紧绷着的一张脸缓缓舒展。
啊——真舒坦。
在延绵不绝的水声中,廖三依稀听到一点别的动静,像是……外屋传来的。
意识到那小媳妇还没走,“哗啦哗啦”变成了“滴答滴答”,没尿完,剩一点,羞于再尿了。
系上腰带,手搓搓裤子,廖三硬着头皮推开门,只见小媳妇站在水盆架旁,手里捏着一块湿帕子,看他的眼神柔和的像是看一个孩子:“来,擦擦吧。”
廖三从小没爹没娘,没人教养,更没有如厕后洗手的习惯,可被小媳妇这般看着,自动自觉的走到了她身前,接过了那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擦拭着手心。
“这手上是受伤了?”
“啊,那个……猪血。”
“你是来杀猪的?不是陈伯在杀猪吗?”
杀猪的?
廖三低头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大补丁,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虽是薛进身边的心腹大将,但除了那身戎装还算看得过去,其余常服都极为寒酸,必有几个针脚粗糙的补丁。也不单他,薛军将士皆是如此,素日操练兵马难免磕磕碰碰,衣裳破了就自己补,管他好看赖看,能穿就行。
廖三身上这件,还是他最体面的一件,他本来想穿戎装的,怕看起来太彪悍,吓着人家姑娘,临出发前特地换了常服,没成想……竟像个杀猪的。
哎。
廖三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度看向那小媳妇,正想解释清楚,忽然发觉她穿着素衣。
年纪轻轻,通身没有半点娇艳的颜色,要么是孝期,要么是守寡。
小媳妇见他不吭声,也不甚在意:“好了,你快走吧,可别让人瞧见,这净房只有贵客才能用的。”
说完,小媳妇扭过身去洗帕子。
廖三一下子回过味,小媳妇留在这不走,一来替他把门,二来要收拾恭桶,免得叫人知晓他在净房如厕。
廖三脸有点热,又没道谢,匆匆地走了。
楚熹和薛进看着老仆干净利索的将肥猪大卸八块,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
“廖三怎么还不回来?”
“那厨娘呢?”
“嘿嘿,她不是一儿一女吗,我说想要她一个贴身的小物件做福,她回去给我取了,等她取回来,正好和廖三见一面,这主意妙吧。”
“你怎么跟神棍似的。”薛进想到猪血保姻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我还不是为了……欸,廖三回来了。”
廖三步子大,转眼就到了楚熹跟前,楚熹道:“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廖三颇为感慨道:“这府里弯弯绕绕的,没个人领着是真不行。”
“我都说了叫人带你去。”楚熹视线往院中扫了一圈,仍没见着厨娘,只好拉着廖三扯闲篇:“对了,这猪血你可千万别蹭掉,要明早才能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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