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来的太轻松,反倒让楚熹有些犯嘀咕,出于惯性的认为薛进又藏着什么坏水,一时间没有思路,便选择按兵不动,等薛进自己憋不住再耍花招。
可薛进真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照常吃饭睡觉。
亳州军比薛军多出一倍的兵马,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打仗的经验,但可以轮班替换不间断的骚扰敌营,意欲生生拖垮薛军将士的精力。
清早退兵休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又一次围攻上来。
薛进这两日始终未曾睡个安稳觉,自觉身体快要吃不消,提前部署妥当,且有楚熹帮他坐镇,任由外面打得翻天覆地,他只管倒头呼呼大睡。
慎良正面迎敌,司其在左,崔无在右,至关重要的后方粮草仓便留给了楚熹。
粮草仓是用黄泥夯砌而成,不怕火箭不怕炸药,只怕亳州军冲进大营,薛进为了守住粮草仓,在此安排了五千弩兵,三架投石车,若干陶罐弹。
可此等排兵布阵,是禁不起长久消耗的,□□和陶罐弹总归有用尽之时,应当能省则省。
这个时候,就不好在一味守营了,须得出兵将亳州军打退。
薛进拨给仇阳三千兵士,其中有三个千户长,三十个百户长,三百个小兵长,上级管着下级,原本也合情合理,但当中存在着一桩大祸患,若千户长阵亡,十名百户长谁人能顶上去?若百户长阵亡,十名小兵长谁能顶上去?
官阶越高,阵亡代价便越大,死了一个千户长,他后面那近千兵士就全成了无头苍蝇。可若上峰不能领头冲锋陷阵,士气便要大打折扣,何谈击退亳州军。
定要有一名统率全军的将领,随时随地做出决断。
楚熹在军营里发号施令还勉强,真让她到战场上去,她一准跟个鹌鹑似的四处逃窜。
因此,亳州军攻势猛烈之际,楚熹就不得不让仇阳顶上去了。
别看薛进看重仇阳,把麾下亲兵交给他,那些亲兵心底是不服仇阳的,毕竟仇阳不过二十出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武艺高强又能怎样,领兵打仗未必就行。
只碍于薛进和楚熹的吩咐,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仇阳俯首听令。
仇阳也没想着要驯服这帮兵士。楚熹让他率兵击退亳州军,他便按照楚熹的意思办事,仅此而已。
廖三得知楚熹命仇阳率兵御敌,也觉得仇阳没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缺乏经验,很是放心不下,为以防万一,忍着伤口疼痛到后方来督军。
这一看,踏实了。不仅踏实了,还一个劲的跟楚熹夸赞仇阳,说仇阳是天生的将军,待在安阳做个小小统领实在可惜。
楚熹简直怀疑廖三是不是和薛进串通好了,怎么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可楚熹自己心里也明镜似的,以仇阳的本领,在哪方势力之下都能有一番作为,唯有在安阳,只配看家护院,或给她做个保镖。
眼见一场仗打完,那些桀骜不驯的兵士都仇阳都敬佩不已,彻彻底底的言听计从了,楚熹不免有些动摇。
如今她已肃清了常州境内恶霸豪绅,再往后的工程,顶多是维护秩序,这差事对仇阳而言,委实大材小用。
要不……就让仇阳在薛军试试?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楚熹就不由自主的往好处上想。她以为仇阳凭这身本事,用不上一年半载就能和廖三平起平坐,虽说不能像廖三那般受薛进信赖,但军中正是缺人之际,薛进必须要用仇阳,既然要用,怎么也得给他一两万兵士。
将领和兵士有一层同生共死的情谊,这是主帅远远比不上的,若将领再会做人一点,话语权完全能越过主帅,不然历史上哪来那么多拥兵自重的将军。
如果仇阳能在薛军扎下根,积累下人脉,倘若哪日她和薛进闹掰了,楚薛盟约瓦解了,她就不至于太被动。
最重要的是,仇阳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
楚熹曾经说过,廖三是一匹野马,只憾安阳没有草原,养不起这匹野马,仇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廖三和仇阳这等天生的悍将,能逢乱世,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若非乱世,廖三如今仍是到处流窜的水贼,仇阳不过出把子力气,靠一点工钱勉强果腹。
思及此处,楚熹终于做出了决定。
“仇阳!”
“少城主有何吩咐?”
“你来,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楚熹将仇阳领到无人之处,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仇阳较比楚熹高很多,看楚熹的时候总要低头垂眸,瞳仁被眼皮遮了一半,显出几分逆来顺受:“少城主是想让我留在薛军吗。”
仇阳早有预料,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楚熹莫名觉得他像个被抛弃的孤儿,那么委屈可怜,忙踮了踮脚尖解释道:“薛军正缺将领,你留在这一定会得到重用,我想,总归比在安阳城里好,倘若往后我和薛进拆伙……有你在,我心里也踏实。”
“嗯。”
“你别急着答应,我是同你商量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真的。”
“我知道你是考虑周全了,才会向我提及。”仇阳朝她笑笑,说:“我信你。”
楚熹顿时气弱:“别信我的,只问你自己,愿不愿意。”
“愿意。”
“真的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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