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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亳州,守着沂江,操练水兵,休养生息。”薛进看向楚熹的小腹,露出一点堪称温柔的笑意,可说出的话却足够令人不寒而栗:“再让朝廷那帮狗官多活个三年五载,权当是为楚楚积德了。”
    ……
    薛进到底怕李善得知他擅自离营,在常德歇了一晚,翌日清早便匆匆赶回安阳。
    半个月后,楚熹请大夫诊脉,确认已有身孕,第一时间写信告知薛进,与此同时也给老爹写了封信,并让老爹转告自己的婆母大人。
    待到八月秋收,挖渠修山之事步入正轨,天气也渐渐凉爽,方才返回安阳。
    今年常州并无什么天灾人祸,虽收成不如前两年,但比起亳州不知强了多少倍,百姓们需要交纳的赋税不是太多,手里有了米粮,有了耕地,还有那明年会更好的盼头,精神面貌相较去年战乱正酣时可谓翻天覆地。
    最重要的是楚熹手底下悄然冒出一批常州子弟兵。
    这些子弟兵都是岁数不大的少年郎,原本是奔着挖渠修山能赚点小钱,混口饭吃来的常德,在安阳城卫的管制下,渐渐习惯了兵士的纪律,又有楚熹刻意招揽,隔三差五宣传一波“常州子弟为常州,殒身碎首又何妨”的观念,少年郎们心思单纯,顺理成章的认定自己是常州子弟,理应为常州抛头颅洒热血,于是暗地里自称常州子弟兵。
    薛进是西北人,头上还有西北王的名衔,就连这薛军旌旗也是后来才改的,谁也不会忘掉他们原来自称西北军。
    常州子弟兵怎么会给西北人卖命,常州子弟为常州,自然只听从常州郡守的号令。
    楚熹粗略估算了一下,只要各地官员都站在她这边,在百姓当中积极号召,用不上三两年,常州子弟兵就会壮大到十万以上。
    等明年见了收成,她再设法将合州要来,照葫芦画瓢的养出一批合州弟子兵,如此,安枕无忧不敢说,却也无需受制于人。
    其实,自打她有孕,薛进对她当真不错,几乎每隔一日便是一封家书,还会送些自己亲手种的菜过来,她这么处处防备一手,说老实话,挺狗。
    没办法,靠男人哪有靠自己来得稳妥。
    楚熹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也挡不住她哗啦哗啦吐。
    “呕——他娘的,我要死了。”
    “呸呸呸,小姐可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楚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身体不错,想当初去白岗庄接亲,那号称飞毛腿的飞毛腿都没跑过她,哪里想得到一怀孕会吐成这个死样子。
    “我不想生了。”楚熹靠在树上,晃了晃脑袋,很认真的对冬儿道:“我真不想生了,我想明白了,生孩子风险太大,我不能遭这个罪。”
    “小姐——”
    “我难受,我真的难受。”楚熹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知道是激素在作怪,可难受是真难受,她一坐马车就想吐,完全要靠两条腿走回安阳,不管吃什么都吐,肚子里老是饥肠辘辘,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得走。
    楚熹越想越悲伤,扭身抱着树干嚎啕大哭:“我不生了呜呜呜呜。”
    冬儿和夏莲已经见怪不怪,楚熹不吐的时候,对腹中的小娃娃充满了期待,一吐起来就恨不得当场落胎。
    “小姐再忍一忍,咱们就快到驿官了,到驿官好好歇两日。”
    “我走不动了呜呜呜,我好累啊,我饿呜呜呜。”
    安阳到常德这段路,薛进马不停蹄用时一天一夜,楚熹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走了一半,走得她心力交瘁,悔恨交加。
    “小姐……”冬儿敏锐地听到一阵马蹄声,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忽然一喜,忙对楚熹道:“小姐快看!是城主!城主来接咱们了!”
    楚熹跟着抬起头,见胖胖的老爹骑着一匹膘肥体硕的大黑马,一颠一颠的奔着她来,哭的更大声了:“老爹呜呜呜,我不要生孩子了老爹呜呜呜……”
    冬儿和楚熹只瞧见了老爹,没有瞧见被他挡在身后的薛进。
    薛进一听她说不要生孩子了,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身下那匹马仿若离弦之箭,嗖的窜到楚熹身旁,纵身下马,半跪到楚熹跟前,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还吐吗?”
    其实要没人关心,楚熹吐也就吐了,谁让冬儿夏莲以及那些随行城卫就差给她捧在手上,含在嘴里。
    越小心呵护她,她就越觉得难受,想作,不作一作骨头缝里都刺挠,所以看到老爹匆匆赶来才会更加放肆的哀嚎,这会见了薛进,简直变本加厉:“你说呢!爱咋咋地!爱谁生谁生!我准是不生了呜呜呜呜……”
    老爹迟一步赶到,看楚熹哭成这样,心肝脾肺没有一处不疼的,忙哄道:“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
    薛进瞪了一眼老爹,老爹毫不客气的瞪回来。
    二人维系半年之久的塑料岳婿情,在此刻分崩离析。
    这节骨眼上,薛进到底不能和老爹撕破脸,转过头小声对楚熹道:“别说气话,还有不到七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薛进是打心眼里认为“不到七个月”很短暂,想以此宽慰楚熹,殊不知这“不到七个月”对楚熹而言简直犹如一千年,她抬起手冲着薛进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去你的一眨眼!”
    “……”
    薛进被打蒙了,瞳仁僵硬的转动,视线划过老爹,冬儿,夏莲,以及那一众目瞪口呆的安阳城卫,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身为薛军主帅,身为西北王,尊严和脸面都被楚熹这一巴掌打进了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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