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们就在背地里算计我呢是吧。”楚熹将账册重重拍在桌上,佯装恼怒道:“这二十万石军粮可是乡里百姓埋头苦干三年才攒出的富余,别妄想吃白食!要还!”
“当然还!西北还有一个半月便秋收了,今年少说能有一百万石,到时连本带利的还少城主!”
巍峨耸立的月山关挡住了正月里那波寒潮,故不受冻灾旱灾的影响,今年收成无忧,关键是西北百姓真愿意掏空家底养薛军,每年都把一半以上的产粮送到关内。
楚熹抿唇,正欲问问廖三常德那边的情况,忽听外头传来老四的喊声:“让我进去!别拦着我!姐姐!”
“啧,又来。”
“是四少爷?他还惦记着要投军呢?”
“可不是嘛,三天两头闹一回,非得老爹拿板子打他一顿才老实,今日准是听说你们俩来了,想趁机表表诚心。”楚熹越说越生气,猛地站起身,从背后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快步走上前递给仇阳:“你去,去往死里抽他,叫他打消这念头!”
仇阳抬起手,竟真接过了鸡毛掸子。
廖三赶忙阻拦:“别别别,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话音未落,老四纵身一跃冲进了堂内。
楚熹见他都有胆子硬闯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颇为生硬的对仇阳道:“把他打出去!打坏了算我的!”
仇阳也知道楚熹是说气话,只以鸡毛掸子为剑,在手中轻巧的转了一圈,竹竿直逼老四面门,老四瞪大双眼,连连向后退,但很快就用小臂抵挡,又是挥拳又是踢腿的,意欲回击仇阳。
老四被困在府里这阵子,总是满怀怨气,觉得姐姐姐夫联起手来蒙骗他,是瞧不起他,因此终日苦练武艺,憋着劲想要逃出去,安阳府里这些负责看守他的内卫皆成了他的陪练,倒真有了不少长进,在仇阳的鸡毛掸子底下过了足足三招才被按在地上。
“楚茂和,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想投军建一番事业有什么错!”
有一说一,楚茂和确实没错,可薛军兵士吃着安阳的粮,领着安阳的军饷,谁敢让这安阳四少爷上战场和帝军真刀真枪的拼杀,不过留他在营帐里做个摆设,以他这倔脾气,准要违抗军令往上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楚熹冷冷的瞪着他道:“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廖将军!”老四很清楚仇阳一贯对他姐姐唯命是从,只恳求廖三:“我发誓什么都听你的,绝不会拖后腿!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这……四少爷可是难为我了。”廖三扯了一下仇阳,讪笑道:“军中不能离人,咱还是快些回去吧。”
“嗯。”仇阳放开老四,扔下鸡毛掸子,淡淡道:“四少爷几时能从我手上过十招,我便做主准你投军。”
“你说真的!”
“自然。”
老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即看向楚熹。
单凭一个鸡毛掸子都能在三招之内把老四按住,楚熹以为凭老四的本事,想从仇阳手上过十招,恐怕得等仇阳七老八十,于是欣然答允:“我没意见。”
“好!那一言为定!”老四说完转身跑出了厅内。
楚熹撇嘴:“就这冒冒失失的样,还想建一番事业。”
仇阳道:“其实四少爷资质不错。”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估计这回他能消停一段时间。”
“是啊。”
要搁在从前,看这俩人如此相视而笑,廖三一准向薛军打小报告,不过……如今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色不早了,那个,咱回吧。”
楚熹还有话要问廖三,故而将他二人一路送出门。
“常德那边怎样,薛进信上总含糊其辞,让我放心不下。”
“薛帅就是怕少城主担心,哎……”事情到这个份上,廖三也不忌讳和楚熹谈论军情:“眼下帝军不再分兵把守江岸,而是集中兵力扼守要隘,主攻常德,钳制顺清安阳,近来几场仗打得都不是太好。”
楚熹眉头皱得愈发深:“怎么个不太好?”
廖三叹道:“天干物燥,帝军专以火攻,烧了薛军驻扎在常德以北的大营,十几万兵士不得不退回城内,得亏少城主当年掘了水渠,不然常德的水都养不活一城百万人。”
见楚熹面色难看,仇阳开口道:“听闻北六州已有易子而食的惨象,落草为寇者无数,起义闹事的也不少,百姓们都说还不如让薛进打进来,兴许日子能好过一些。”
“民心动摇,江山不稳。”楚熹摇摇头道:“看来拖不上两个月,朝廷就快要孤注一掷,和薛军决一死战了。”
正如楚熹所料,短短七日之后,二十几万帝军合围了常德。
先是用巨石填上水渠,切断城内至关重要的水源,而后又照旧火攻,向城内投放大量的火油,以此扼制城墙上的投石车和陶罐弹。
接下来,便是拿尸首堆山。
烈日之下,密密麻麻的帝军仿若蝗虫一般,发疯了似的踩着自己人的头颅向上攀爬。
攻下常德要塞,夺取驻军之地,斩杀反贼薛进,收复江南四州。
帝军为达这目的,真正是不惜一切代价。
“如何?”老爹面色凝重的问:“还没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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