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闲懒地摆弄着薛进腰间玉佩,试图把底下的穗子绑成蝴蝶结。
薛进睨她一眼:“别给我弄乱了。”
“不乱,这样挺好看的。”
“……仇阳身上背的什么?”
楚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仇阳一袭黑色劲装,高踞骏马之上,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而身上背负着一个黑布包袱,看得出来是一个似长管般的物件。
楚熹笑笑:“那是我楚霸王安身立命的宝贝。”
夫妻俩之间通常是没有秘密的,不过涉及薛军和安阳的利益相关,就不方便坦诚相待了,譬如薛进至今不知道安阳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钱,楚熹也不知道薛军在辉瑜十二州有多少隐秘的部署。
这种事,不知道反而更好,否则很容易生出嫌隙。
薛进抿唇,不再多问。
车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宫门前。
薛进到底是天子之臣,哪怕周文帝视他为贵客,也要在此下车步行。
建安殿传来内侍尖声禀告:“江南王薛进!安阳城主楚熹!来朝觐见!”
大殿之外,周室皇族在左昭穆排班,文武百官在右依阶列队,诰命夫人们跪在百官之后,亦是盛装朝服,一众人等或自傲,或谨慎,或垂首恭肃,各有各的姿态。
楚熹随薛进并肩行至丹陛石阶前,只听殿内一声琤鸣,而后是庄重磅礴的锣鼓礼乐。
百官一齐下拜,靴履飒沓响彻云霄:“恭圣上安——”
楚熹和薛进自是不必跪礼,她踮了踮脚尖,压着嗓子对薛进道:“今日你生辰,权当他们是拜你的,爽不爽?”
这种场合之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薛进,薛进并不与她玩闹,只背着一只手站在那里。
礼毕,乐止。
内侍呼道:“入宴——”
宫宴设在后面的宝宁殿,地方称不上多大,故殿外也铺了拜毯,摆了散席,以紫檀屏风和盆景花卉布置,专给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官员。
而宝宁殿内,周文帝身居龙椅,凤座空悬,皇贵妃在他下方右手边,往后是长公主,太子公主,及一应王公贵族,下方左手边是瑜王,再往后便是薛进和楚熹了。
楚熹正要借着宫灯细细打量瑜王,不想瑜王先捧杯朝她看过来:“本王在此,恭贺楚城主升台之喜。”
“嗯?”楚熹一头雾水的端起酒盏:“怎么?”
周文帝笑着解释道:“今早朕收到安阳上书,老城主自言年事已高,要将城主之位传于膝下独女。”
辉瑜十二州,八大世家,三十六城,不算周氏皇族,如今安阳楚家应当位列第一。
少城主这名衔毕竟矮人一头,老爹此时传位于她,是想要往她脸上贴金,叫她在皇帝面前站的更理直气壮。
楚熹轻笑一声,饮尽杯中酒,因皇帝陪饮,列座王爵大臣也纷纷举杯,如此一巡酒过后,高台奏乐,舞姬登场,笙歌聒耳,锦绣盈眸,可比春节联欢晚会更精妙绝伦。
不过也没几个人把心思放在这歌舞上。
楚熹目光在殿中游荡一圈,扫过谢燕平,又扫过谢善臻,被谢善臻怒瞪一眼,一怔,忙睁大眼睛瞪回去,半点亏也不吃。
谢善臻更恼,放在案几上的那只手紧绷绷的握成了拳,大概是很想再同她打一架。
楚熹扬眉,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
一旁的谢燕平拍了拍谢善臻的手腕,对楚熹浅浅一笑,仿佛在说,我弟弟不懂事,不要与他计较。
这倒是让楚熹有些不好意思了,默默收回视线,一下撞入薛进的眼底。
薛进往她碗中夹了一颗“明珠”,语气颇为温柔:“多吃点。”
明珠,俗称羊眼。
楚熹连羊肉都嫌太膻,非炙烤不吃,何况这羊眼,光是看着都嫌膈应,招来宫婢,换了碗筷。
周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不离楚熹左右,将这几人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不由笑了笑。
惠娘尖长的指甲轻敲了两下杯盏,开口道:“本宫听闻,楚城主北上之路与小谢将军闹了点不愉快,按说楚城主是女子,又是朝廷的贵客,小谢将军还不趁此机会向楚城主赔个礼。”
周文帝看向惠娘,附和着点了点头。
圣意至此,谢善臻不得不站起身来朝楚熹敬酒:“多有得罪,还请,楚城主见谅。”
这事有谢燕平从中周旋,二人并未结下深仇大恨,谢善臻主动赔礼,楚熹自不会刁难,正欲起身应承,忽听惠娘娇笑着说:“一杯心不诚,小谢将军该自罚三杯才是。”
皇贵妃一来是皇帝宠妃,二来是瑜王义女,他日太子登基,她便位尊太后,不论王公贵族还是文武百官,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因此纷纷起哄。
谢善臻面色阴沉,强颜欢笑:“好,那我自罚三杯。”
宫宴上的酒盏可并非那等一口一杯的小玩意儿,连罚三杯,相当于一口气闷掉一瓶玉泉二两半。
谢善臻大抵酒量一般,三盏饮毕,脸都泛起阵阵酡红。
楚熹也跟着干了,特地将酒盏倒悬,示意自己半滴不剩,喝得很干净:“不过是一点小事,我原也没放在心上,往后不必再提。”
周文帝笑道:“这样极好。”
众人也连声夸赞楚熹气概非凡。
这时瑜王问道:“昨日楚城主在长宁街遭了刺杀,可查出幕后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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