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倒是逛的更尽兴,她拉着薛进的手在人堆里蹦蹦跳跳,丝毫不惧再遭遇刺杀,谁能想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城里来呢。
“你看那拨浪鼓!好大啊!”
“那是摇鼓,你慢点。”
楚熹停在捏陶人的小摊贩前,有点迈不开腿了,她看看陶人,又看看捏陶人的老泥匠,很夸张的大张嘴巴:“哇!太像了吧!民间艺术家啊!”
薛进细端详一番,也觉得很像,于是说:“捏一个楚楚吧。”
他脑子里好像只有楚楚。楚熹翻了个白眼:“你女儿都不在这,让人家怎么捏。”
老泥匠难得瞧见这么漂亮又恩爱的夫妻俩,忍不住笑弯了眼:“这位小郎君何不给你娘子捏一个。”
“嗯,要多久?”
“老头子手快,用不上一刻钟。”
“那捏两个!”
“好嘞!”
老泥匠搬了把竹凳出来,请薛进坐在他跟前,依着薛进的模样,手里那团软硬适中的陶泥很快有了轮廓,又拿竹片一点点细化,眼睛,鼻子,嘴巴,愈发的栩栩如生。
楚熹止不住惊叹:“太厉害了!”
薛进扫了眼对面的茶馆,问老泥匠:“可还要烧制?”
“得明日这个时辰来取。”
“多少钱?”
老泥匠不仅手艺高超,人也厚道:“两吊钱,明日来再给就行。”
他捏完薛进,又捏楚熹,一刻钟的功夫便做好了两个。
薛进说:“老先生,我急着要,可否现在就烧制,晚一点我来取。”
老泥匠犹豫:“这……”
薛进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劳烦帮帮忙。”
“好吧!”老泥匠道:“那也要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薛进攥着楚熹的手腕道:“我们去茶馆坐一会。”
街上正热闹,茶馆便冷落了。
夫妻俩进了门,上到二楼,临窗而坐,同店里伙计要了一壶银针茶,一盘瓜子花生。
不多时,伙计把东西都送来了,楚熹伸手捏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咱们是等人吗?”
“等一位贵客。”
这位置临街,外头吵吵嚷嚷的动静极为清晰,在里面说话,反而听不大真切,楚熹正欲再问,楼梯口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很意外的看到谢善臻。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那日宫宴虽杯酒释恩仇,但谢善臻看她的眼神仍是带刺的。
楚熹就不惯这臭毛病,握着瓜子朝他挥拳,像个拳击运动员:“干嘛,找打架啊,来呀!”
有人笑了一声。
楚熹这才注意到谢善臻身后跟着一个脸上有疤的侍卫。
真邪门了,那居然是周文帝,他不过在脸上贴了一道疤,敛去帝王威仪,竟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若非他露出熟悉的笑容,楚熹决计认不出。
“楚城主为何这般看着朕,不认识了?”
“咱俩认不认识……还真难说。”
周文帝依旧是很明朗的样子:“亏你那日在满香楼还叫我一声哥哥。”
楚熹略有些茫然。
她当然知道周文帝便是薛进等待的贵客,可……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和谢善臻在一块?”
当初谢燕平设计夺权,以极快的速度统领帝军,连瑜州兵马也听他号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背后必然是瑜王在推波助澜。
谢善臻这条命,都是谢燕平救回来的,没道理背叛谢燕平啊。
周文帝从容地倒了一杯茶:“谢氏兄弟乃肱股之臣,朕如何不能与他同行。”
肱股之臣!
楚熹睁圆眼睛,看向薛进,无声地“卧槽”。
谢燕平必定从一开始就在为周文帝办事,周文帝明面立太子,笼络瑜王,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暗地里却通过谢燕平组建真正的朝廷军队。
若常德一役打了胜仗,那帝军班师回朝之日,便是瑜王葬身之时!
然而薛进并不觉惊讶,默默剥了几粒花生,搓去红衣,放到楚熹跟前:“陛下此时离宫,不怕惊动瑜王?”
“皇贵妃早产,朕深感忧惧,自然寸步不离。”周文帝笑着说:“他安心的很呢。”
女人生孩子,无异于闯鬼门关。
可周文帝面上却一派轻松,半点没有先前对惠娘的爱重。
楚熹这会真怀疑他是否知晓太子身世了,横竖到这份上,不妨一问,满足好奇心:“那个,太子……”
周文帝微微偏过头:“听说楚城主与惠娘是旧相识。”
他不仅知晓太子的身世!还知晓惠娘的出身!
楚熹心里一紧,莫名毛骨悚然,终于明白那些薛军将领为什么怕她了,想来,在将领们眼中,她和周文帝是一样的,笑得越甜,手里的刀子越锋利。
话说回来,知不知晓又能怎样呢,这出戏即将要落下帷幕了。
瑜王身体里到底流淌着皇族血脉,做事情再不光彩,也想图一个名正言顺,很容易把自己的底牌袒露出来。
刚刚巧,薛进一贯善用心术,不吭声不念语的就将对方揣摩了个透彻。
他笃定瑜王见了火铳会自乱阵脚且萌生贪念,必将主意打到楚熹身上,生擒楚熹,钳制安阳,换取北场工匠,而瑜州十万兵马无诏来朝,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瑜王首先要做的便是矫诏,将此事推到周文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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