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学的学子皆穿青领白袍,此人打扮怪异出现在楚信和的书房里,怎么看都不太对劲,楚楚不禁问道:“你是谁?”
那小少年抬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楚轻叹,竟替他惋惜:“原来是个哑巴。”
楚楚和楚熹有着同一个毛病,那就是格外偏心漂亮脸蛋,薛进不承认这毛病来自“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坚定的将其归功于基因遗传,经常把楚楚抱在怀里,忧心忡忡的对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好看未必就是好人。”
因为薛进做过一段时期的小白脸,所以很怕楚楚长大后被小白脸哄得团团转。
楚楚同样是道理都懂,但碰上真章立马忘到脑后,她对“小哑巴”的戒备仅仅维持了三秒钟,就蹦蹦哒哒的跑到人家跟前:“你站在这做什么?穿这么少不冷吗?是挨罚了吗?五叔罚你?”
楚信和为了管教义学这些总调皮捣蛋的将士遗孤,立下许许多多的规矩,罚站只是一种最基本的惩戒手段。
“不会说话,点头摇头也不会吗?”
“……”
楚楚想了想,去扯他的袖口,想把他带到那温暖如春的室内,可手刚刚碰着他袖子上浮起一层的毛边边,就被毫不客气的一把甩开了。
楚楚真是意外,睁圆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迟疑了一会才说:“你脏吗?我不嫌你脏。”
被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小姑娘,令庄寻十分的厌恶。庄寻冷冷地盯着那张与楚熹七分相似的面孔,终于开口道:“离我远点。”
“你会说话!”
楚楚正惊讶着,楚信和快步走了进来:“楚楚,写完了吗?”
楚楚点了一下脑袋,指着身旁人问:“五叔,他是谁?”
楚信和看向庄寻,也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来历,只知是楚熹从帝都带回来的孤儿,暂时无处安放,所以先搁在义学。
楚熹交代的事,楚信和不敢不认真,这几日一直把庄寻带在身边,对庄寻也算有几分了解。
就是一个犟种,刺头,很不服管教。
楚信和怕他带坏楚楚,犹豫了一会道:“我不是说写完在书房里等我,怎么出来了?”
楚楚嘟起红润饱满的小嘴巴,细声细气的撒娇:“人家都等好一会了。”
“就急着去玩,你若是写不好,五叔可要跟先生告状的。”
“写得好写得好!”
让楚信和这么一打岔,楚楚就将庄寻抛在了脑后,在义学玩到酉时将至,才被送回府里。
安阳府今日竟然很热闹,大门外停放了很多车马,各家护卫溜着墙根站的满满当当。
楚楚知道,这准是军中那些叔伯又来找她爹商议大事情了,凭借楚楚为数不多的经验,每次这种场景之后,薛进都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三五日,长则小半年。
楚楚好不容易才盼到爹娘回来,打心眼里不情愿他们走,因此气鼓鼓的绷起小脸,一路跑到薛进会客的那间厅堂外偷听。
“朝廷的圣旨到底含糊其辞,难保过些时日不会出什么变故,依属下薄见,薛帅应当早日在江南称帝,以免夜长梦多。”
相较提议之人的中气十足,薛进的声音就略显体虚了:“我如今是楚薛氏,如何称帝?”
祝宜年像个局外人,不掺杂半点情绪,极为淡漠冷静道:“若想称帝,需先和离。”
先生说有要事,原来在这。
不等楚楚细品和离二字,嗓门最粗的廖三就抖落出一箩筐道理:“我闹不明白,楚薛氏就不能称帝了?啊,搞妇救会打着男女无有尊卑的旗号,女子亦可自食其力,不兴什么以夫为天,以夫为纲,这会怎么了?说句难听的,薛帅不就是上门女婿吗,权当他是嫁进楚家了,那又没在楚家吃白食,即便吃白食,前朝还有沈皇后监国十年呢,要我看,这算不得什么!”
“真难得啊,廖将军居然会议古论今。不过,话不能这样讲,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倘若连第一步都走的名不正言不顺,那何谈治国?何谈平天下?日后定会遭人诟病。”
“卑职以为黄军谋此言甚是有理,楚薛氏看似无伤大雅,可真到了建朝立都那一日,这天下是楚家的还是薛家的?薛军出生入死打下的天下,凭什么拱手就给了楚家!”
“砰——”
廖三拍了桌子,勃然大怒:“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我也不怕得罪薛帅,要不是少城主,薛军能不能走到今日还两说呢!”
西北那边的半点不退让:“连年战事!西北嫡系死伤数万!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今日!西北百姓从牙缝里抠出来粮草送到关内!节衣缩食换来的今日!照你这意思!功劳全是你家少城主的!”
你家少城主,简短精悍的五个字,直接把廖三推进了安阳的阵营里。
廖三一介武夫,圆滑有限,口舌也不伶俐,如何能与这些谋士争辩,气喘如牛,楚楚隔着一堵墙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败下阵来,又有一人开口了,声音清朗干净且慢条斯理:“过河拆桥的不少见,河还没过去就要拆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咳……陆公子这话未免太难听了,我们也不是过河拆桥,凡事总归得讲个道理,要不这样,折中一下,把楚城主归入薛氏族谱……”
“大白天搁着做梦呢?你去问问老城主!看他答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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