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片刻,慢慢摇头,语气苦涩:“阿嬷,我没有回头路了。”
她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要姑母性命的,我算着药量呢,待第三份药下完,姑母病重,怕是要出宫去没有暑热的地方修养,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我拿回了凤印,坐稳了后位,再将姑母接回来颐养天年便是。”
她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齐太后死了,对齐家没有任何好处,太子一旦发狠,下令严查,就怕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只有太后病重,太子忙着照料,无暇分心,她才能好整以暇地拿回凤印。
“我若不搏一搏,以后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得由着沈望舒发落了。”她紧紧握住齐女官的手,眼底透着股决然:“姑母能摄政二十余载,我为何不能?待我拿回了凤印,照样能辅佐太子登基,还能擢升齐家,打压陆氏。我定不会做的比姑母差!”
齐女官嘴唇动了动,含泪长叹了声。
......
齐太后这回的病情颇为凶险,沈望舒和裴在野都不敢合眼,就待在万寿宫偏殿轮着照料。
就连睿文帝也闻讯赶来,趴在齐太后的床前眼泪长流。
裴在野一入万寿宫,就恢复了往日的决断,他瞧不惯睿文帝这般作态,还挡在这里碍事,便想法将她打发走了。
齐皇后也时常过来服侍汤药,好不好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齐太后还没真出什么岔子呢,她便哭的号丧一般,裴在野同样不喜,用打发睿文帝的法子也把她打发走了。
裴在野和沈望舒不舍昼夜地在齐太后宫里服侍,裴在野更惨,趁着吃饭和喂药的空隙抽空批阅折子,待到第四日上头,齐太后终于转醒。
两口子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不过齐太后却耗了大半的元气,精气神也比之前差了许多,神色有些萎靡。
她见着裴在野和沈望舒,神色一暖,温声道:“好了,我这里有太医照料,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齐齐摇头,齐太后只得松了口,道:“那就望舒留下陪我,蛐蛐儿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你快去忙吧。”
沈望舒也帮着齐太后劝裴在野。
近来平州战事又起,晚上一刻就是成百上千的百姓惨遭屠戮,裴在野再挂心这里,也不能丢下朝政不管,他捏了捏眉心,只得道:“祖母好好养病。”
他又摸了摸沈望舒:“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照料好。”
等裴在野走了,齐太后先问:“太子知道咱们在留园遇刺之事了?他可有因此和你起了芥蒂?”
没想到齐太后醒来第一件事是先挂心他们俩,沈望舒被问的心尖一热,她为了宽慰齐太后,想也没想就道:“没有的事,祖母别担心,太子对我好着呢。”
她说完顿了一下,想到裴在野听完内侍的话后的那一眼。
她不知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在某个瞬间,是不是真的对她起了一丝芥蒂。
她想起那一眼,心头就沉甸甸的,但是人总得往好处想,四哥不是已经帮她处置了那个内侍吗?她不应该在想东想西的。
她握住齐太后的手,认真地道:“您好好养病,我和四哥的曾孙还等着您来带呢。”
齐太后笑了笑。
祖孙俩说话间,太医院的裘院首便来为齐太后请脉。
他悬腕诊了一时,良久未言,沈望舒是个没耐性的,忍不住问道:“太医,祖母的病啥时候能好啊?”
这话问的...让裘院首这个久历深宫的老人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齐太后这是祖传的体热之症,哪里能根治的了?
这症却也分人,太子就半点事没有,往年齐太后都有专人调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谁想到今年就赶上酷暑,出了这等岔子。
他斟酌着回答:“微臣定会全力以赴诊治,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
沈望舒可不乐意听这个,她还要再问,裘院首却怕了她的这张嘴了,他灵机一动,忙扯开话题:“不过微臣还听过西域传来的一味偏方,取人的心头血作为药引,再以芦根,犀角,牡丹皮等药熬制成药,可解此热毒。”
他还真是个老油条,等于直接把难题甩回来了。
沈望舒想也没想就道:“用我的!”她又道:“院首,心头血怎么取?”
齐太后听裘院首越说越没个章法,淡淡令他退下:“院首开了药便出去吧。”
她又说沈望舒:“迷信的方子罢了,你可别信他胡言乱语,心头血不就是人血?没听说过人血还能治病的。”
沈望舒却觉着,太后老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儿,有法子试一试也好,她同齐太后蘑菇了一日,想让她松口同意。
齐太后却放了狠话,说若她要取心头血,她以后就一口药都不吃了,宁可一直病着!
结果这事儿不知怎么传了出去,齐皇后竟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过来了。
齐太后一惊:“皇后这是...”
她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她涕泪横流:“儿臣这些日子做了许多糊涂事,多亏姑母不离不弃地提点,儿臣这才不至于一直走错路,姑母于儿臣有再造之恩,若非姑母,哪里有儿臣今日?只怕我还在那蛮荒之地飘着,胡乱嫁给个蛮夷了事,近来儿臣屡屡反思,痛悔难当,只恨不能报答您的恩德。如今听闻您病重,儿臣当真是心如刀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