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刚醒,恐怕也就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也不知裴观烛醒来便在一片漆黑中点起了红灯笼究竟是何意。
虽是共梦,可根据系统的描述,她只是依靠裴观烛的梦境作为媒介,穿进了一世界。
那裴观烛今晚又梦见的什么呢?
夏蒹止不住有点好奇。
“芍药,你抱着的这是什么东西?”
夏蒹视线落到芍药手上抱着的檀木盒上。
用料是紫檀木,质地润泽光滑,底下还雕刻着大簇大簇镂空的牡丹花,隐隐泄露出里头搁着的东西,貌似是一件白色的衣裳?
“是去静寺池要穿的衣裳,”芍药笑道,“昨个儿王妈妈给奴送过来的,说要等卯时喊您起来,本还怵头呢,倒没想您今儿自己就起来了。”
夏蒹接过檀木盒搁到腿上,打开一看,里头是一身白絁,可却设计奇怪,胸口上方处各缀一节小小的红色平安结,腰间两旁的衣料也各系着两个红绳,底下是红色的穗子垂着,穿起来不丑,就是设计新奇,她坐到梳妆台,就见身后芍药自檀木盒里拿出一节尾端带穗的红色细绳,夏蒹几乎是看到这个红色细绳的第一眼,便想起了裴观烛。
他也是常用这样的红色发带去绑发,落在乌发上的发带鲜红夺目,好像那一抹浓重的颜色就是他的标签。
红色的细绳系到了夏蒹的发上,将满头青丝盘成了她熟悉的双丫髻。
“表姑娘,出府吧,门口有兜笼,轿夫们正在外头候着您呢。”
“嗯。”夏蒹虽心中奇怪为何芍药不与她同去,可还是听着嘱咐出了门,果然见一片幽蓝天色中,裴府几个陌生下人等在薄雾里,没一个面熟的。
夏蒹心中疑虑,昨夜听陈夫人说她会与裴观烛同去,怎么她都到了,却不见裴观烛踪影?
她暗暗捏紧了颈项下垂挂着的黑水晶,攥着它上了兜笼。
*
在静寺池住到第二日,夏蒹都没见到裴观烛的身影。
这里格外安静,就连过来拜佛的香客都极少,她又被安排到了后面幽静的客堂,除却洒扫的小沙弥,和平日里给她送一日三餐的沙弥尼外,夏蒹就很少再看到有其他人了。
其实还挺好的,第一天泡的温泉也很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要穿着静寺池给的这身衣服泡,泡的湿透了换下来还有很多新的。
当然,那些新的也全都是相同的白絁红绳,就连腰边两个红穗子都没有任何差别,好像每一根穗子都是精心数出了数量所以才一分不差。
除此之外,每日她吃的菜也不沾一丝油与荤腥,就连味道都出奇淡,一口下去满嘴的青菜汁水,夏蒹嘴里没味道,想拜托沙弥尼给她泡一杯茶,都被沙弥尼用温柔的言语打了回去。
她只能喝水,一切都要原滋原味,才能达到静身静心的效果。
夏蒹:......
一想到这种罪只有她一个人受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吃香喝辣她就莫名心里不平衡。
早上吃完青菜与小沙弥一道打坐咏经,中午吃完青菜在屋中誊写三张经抄,待到晚上,夏蒹面如菜色搭着脑袋坐在木桌前,望着阴沉沉的窗棂外。
从方才起天空颜色便十分奇怪,想来夜间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她没料到这场大雨来的这样快,转瞬间漆黑天幕便乍然一亮闪起了惊天动地的雷鸣,夏蒹回神,赶忙探身将窗牖合上,手刚勾到被大雨淋湿的窗户角,便觉一段又冷又湿的东西缠上了她暴露在外的手腕。
“噫——!”
夏蒹吓了一跳,反射性抽回手,却没抽回来。
她惊慌抬头,便看见了牵着她手的罪魁祸首。
少年是淋了大雨过来的。
他漆黑的发好些黏到苍白的面上,似水蛇般紧紧贴着,面上笑容深深,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看向她的目光如胶似漆。
夏蒹:......
杀人魔又在犯什么毛病?
“你等着我,我这就进去,你哪里都不要去啊。”
少年嗓音清润如潺潺流水落过心间,话落,他手腕一松,身型便在漆黑中消失不见,转而是大门那里拖出了长长的“吱呀”一声。
夏蒹心口一跳,往门口处看过去。
裴观烛穿一身红衣,设计如她那身一模一样,就连腰间两个长穗都无一丝差别,只是他的衣服是红色,而系在腰间的长穗和平安结则是白色。
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便是少年端方如玉,朗朗清月入梦,少年面若好女,本来这样一身红衣配在他身上该过分浓重,可偏偏裴观烛腰板挺直清瘦,一举一动都将规矩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红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妖冶,反倒显得清冷。
“夏姑娘。”裴观烛轻声,屋外电闪雷鸣,一瞬天光大亮,映照他面色极为苍白,好似刚从水中被人捞出来的水鬼。
那一瞬间的光亮,夏蒹看到了裴观烛的表情。
他在笑。
可是笑的很奇怪,和往常任何一个笑容都不同。
裴观烛一步一步往前,湿淋淋的水痕从门口一路拖曳到夏蒹坐着的小榻前。
“裴公子......?”
裴观烛没出声,好半晌,才盯着她道,“怎么不点灯?”
夏蒹回神,“啊……天忽然就黑了,我这就去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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