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在那里作甚?”夏蒹警惕道。
老奴淋了雨,一片花白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皮肤像皱皱巴巴的树皮,他躬身对着夏蒹行了个礼,“叨扰檀越雅兴,老奴不胜惶恐。”
“......无妨,快起来吧。”这老奴给她感觉有些蹊跷,她正要拢着外裳快点走人,忽然听到身后竹林传来一声不仔细听就听不到的轻响,夏蒹停住脚步回望,没想对面老奴却喊住她。
“这位檀越,可是从金陵裴府来的?”
夏蒹转回视线,“怎么了吗?”
“无事,”老奴被雨淋着,细细打量夏蒹的脸,“只是老奴有些好奇,檀越可是近日刚到裴府的贵客么?”
若是方才见着她好奇,随口问一句也就罢了。
他这句话是明显地不对劲,就好像对裴府有所了解,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探究。
夏蒹电光火石间想到些什么。
她换了种语气开口,“我确实是近日刚随着姨姑到府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没等那老奴回话,夏蒹故作天真模样抢先回答,“啊!你莫不是我们府上派来保护我的下人么?可你这样瘦弱,难不成是干不好差事被赶出来的吧?我猜的对也不对?!”
她一幅天真言语,偏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奴被她唬了一跳,左想右想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露的馅,竟支支吾吾起来。
偏偏这看起来傻白甜的姑娘用话逮着他不放,“哎呀!你这么半天不说话,果然是我们府上以前的下人吧?”
退无可退,老奴点头,不情不愿应了声是。
夏蒹面上挂着娇憨的笑,心中暗想果然如此。
上次来喜说过几年前裴府曾赶出一批下人,虽现在确认太过草率,可她有预感,这老奴大概率是几年前被赶出去的那一批,见她顶着裴府家眷的名号来静寺池,又是个面生脸就好奇过来看看。
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还想着让主角团再暗中好好查查,这现成的就送上门了。
“竟是如此!”夏蒹惊喜地捂住嘴,“那你肯定知道很多府上以前的事吧,哎呀!现在下雨咱们聊天不方便,等明日我去找你,你好好给我讲讲府上的过往可好?”
老奴本以为这小姐只会问问他是因何缘由被赶出府去,却没想对方要求竟如此奇怪。
“这......”
“说好啦!”少女欣喜开口,“你可有什么称呼么?我明日要如何找你?”
冷雨沾满整张脸,老奴纠结半晌,“老奴贱名倡驽,您若要找奴......便明日正午时在此处等候罢。”
二人约好,夏蒹拢着湿淋淋的长发原路返回。
她走出游廊,细雨骤然变大,敲敲打打拍落在细片竹叶之上,竹叶纤薄不堪受重,被豆大雨滴拍落下去,又被一只木履毫不留情踩进泥里。
少年自竹林后探头,漆黑的眼珠倒映出少女穿着薄衫的背影,忽然十分怪异的低低笑出声来。
笑声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打碎,裴观烛苍白的手扶着身边绿竹,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真是会装。”
第16章 花厅遇险
夏蒹一夜没睡好。
待到第二日,天空放晴,有沙弥尼在殿外扣门三下。
这三声扣门没换得屋内一丝动静,沙弥尼不着痕迹叹了口气,正要如往常念声叨扰推门进屋,房门便被从里拉开。
从裴府来的那位贵小姐站在门口,衣着完好,鬓发处理妥当,一派容光焕发,就连张口说话都透着股少女才有的清脆。
“我起了,咱们这就走吧!”
沙弥尼微愣,回神正要带夏蒹下台阶,便听从后面远远绕来一串脚步声。
少年一身红衣闲庭信步在前,肤白如冬雪,阳光一瞬落满他身,又被游廊柱隔绝在外,他带着两个小沙弥走过数个一明一暗,停到夏蒹二人跟前一步远的距离。
“表妹安好。”
少年音色清冽好听,夏蒹却心如雷劈,裴观烛对她浅笑,形容气派温和有礼,昨日雨夜造访都好似夏蒹做的一场怪梦。
可是夏蒹知道不是。
裴观烛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喊她?
她面色难看到极点,身边负责接侍的沙弥尼见她面色有异,担忧开口,“夏檀越可是身有不适?”
这话一落,围在裴观烛身后的两位小沙弥也探出头看她。
裴观烛上前,弯下腰偏头从上打量她,夏蒹垂眼看他眸底染笑,耳垂上两粒红色玉石在阳光下闪烁出一星刺目的光,裴观烛似是心情很好,“表妹?”
夏蒹呼出一口气,勾起嘴角弯下眉眼,“裴公子安好。”
裴观烛眸中笑意微散,没说什么,直起腰与两位小沙弥先行一步。
“夏檀越,咱们也先走吧。”沙弥尼道。
夏蒹点头,看着前方裴观烛宽肩窄腰的背影微微蹙眉。
不对劲。
杀人魔的心情时好时坏,可除却第一次见面,他那之后从未再喊过夏蒹一声表妹。
而那声表妹对夏蒹而言,不亚于是一种变相的催命符。
她在心里骂了裴观烛一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惹着他了,待到祠堂内,线香环绕房梁,屋里已坐满垂目念经的僧人。
夏蒹脱了鞋入内,正要走到自己往常坐的位置,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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