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上下来,双腿健步如飞到秦妈妈跟前,“我那衣裳呢,你先别给她送去,我那衣裳呢!”
他瞪着眼抓着秦妈妈的胳膊问,脸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秦妈妈倒吸了口凉气,手盖上自己的儿子的手,赶忙安抚,“你那些衣裳娘都没扔,都没扔。”
“在哪儿呢!快给我找回来!快点儿的!”
秦妈妈颤颤放下碗,翻开最底下的橱柜,从里头抱出团染着血迹的衣裳。
“找找,你找找啊!给我蹲下找!”他蹲不下来,手用力捶打秦妈妈的后背。
秦妈妈赶忙跪在地上翻找,“要......要找什么啊儿?”
“找个暗袋,黑色的暗袋,快点给我找!”
他咬紧牙,眼睛盯着外头少女雪白的胳膊,又垂下脑袋看着地上被扔到一边的衣裳底下,忙弯下身将东西抽出来。
“嘶!”他捂住下体,面色登时惨白如纸。
“儿啊!”秦妈妈浑身打颤护在他身边,“这可怎么整,娘给你拿药啊,这就给你拿药。”
“给我回来!”他抓住秦妈妈的胳膊,单手打开暗袋从里头拿了一罐小盒出来。
“这个,你把它给我放在装酸梅汤的碗里头,”他将小盒放进秦妈妈的手里,“就放一小指盖,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
“这......”秦妈妈面上没了表情,她又不是个傻子,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货色,“这......”
“娘,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儿子的声音带着恳求,“儿这一辈子你都没管过帮过,我注定是要死的人了,外头都是人过来追我,我就想快快活活的死,我第一回 看见她我就忍不住,儿的命根子都废了,要是她就能治好我呢?要是能治好了我,咱们就带着她一块跑,不在这块儿待了不就是了么。”
“以后,儿就守着你,”他瞪着眼,将手里的小盒往秦妈妈的手掌心里摁了摁,“守着你,哪都不去了,身子好了就让你吃香喝辣的,儿懂得可比你们多多了,到时候咱们也开个医馆,儿都学过,儿这种情况,只能来个女的让儿快活快活才治得好!”
“真的?”秦妈妈眼睛一亮,又皱起眉来,“就得是她了?”
“儿就看着她有反应!”他瞪起眼,声音凶狠,却始终都压得很低。
“那......那以后上后头的暗街——”
“你当我没去过么!你懂个狗屁啊你!你就一待在这种破地儿一辈子伺候人的婢子,你懂个狗屁啊你!”
秦妈妈被儿子骂的缩起肩膀,再看外头的夏蒹,露出来的胳膊跟脖子都白的晃眼,也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她还干不干净,秦妈妈咬紧牙,攥着手里的小盒便给打开了。
*
雨声渐小。
少年苍白指尖若玉,十分利落在白色棉布上打了个蝴蝶结。
他手里的小棉布娃娃有个大大的脑袋,如果裴观烛是现代人,就会知道他手里的娃娃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晴天娃娃’。
但是裴观烛不知道,他只觉得夏蒹要他做的这个娃娃十分奇形怪状。
“裴兄啊!”
许致进来,看见身穿白衣的少年被一大堆白色小娃娃围在中间的画面愣了一下。
“怎么了?”他没抬头,专心致志的制作下一个,这是夏蒹让他做的,说越多越好。
“你见着夏姑娘了吗?”他问,“我跟师妹刚从悬赏司回来,专程给她带了绿豆冰雪凉水,结果哪哪都没见着她的人呢!”
第46章 红色耳珰
她真蠢。
夏蒹的思绪陷进混沌中的最后一秒,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就是个大傻杯,看过那么多遍甄嬛传了,怎么还小看古代人。
买酸梅汤仅仅只是个光鲜的借口,毕竟言谈之间秦妈妈表现得确实不像善茬,对裴观烛的态度也如此厌恶,夏蒹喝不下她的酸梅汤也不想喝,本意便是将酸梅汤带回去。
偏偏她用布帕端了碗出来。
夏蒹不动声色接过来,再回忆,只能想起碗壁铺了层不明显的腻,无色也无味,就像没洗干净的油,根本引不起人怀疑。
思绪好像掉进了深海里。
夏蒹整个人都随之在这片深海中浮沉,她闭着眼,感觉耳道也被填满,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持续不断的嗡鸣中夹杂了些怪异的声音。
夏蒹不可自控被这声音吸引,思绪掉进了一个更深,更黑的世界里。
......
......
“笼子就是我的安心之所,我自出生起便住在笼子里,笼子一面有二十根铁柱,每一根的形状都不相同。”
“太阳掉下来的时候,远处会传来风铃响,每当这时,我就一定要逃到笼子里去,一定不要被阿母抓到。”
睁开眼,看着一如既往的世界。
‘她’在笼子里,从笼子里看到的世界永远都是这样,被二十根铁柱分割,‘她’头重脚轻抬起手抓住两根铁柱,从上往下感受着铁柱划过手心的纹路。
这是‘她’最常做的事情,每次抚摸铁柱,感受铁柱的纹路时,便会升起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哪怕如今‘她’做错了事,等待着惩罚,也不会怕了。
笼子就是‘她’的安心之所,‘她’自出生起便住在笼子里,笼子一面有二十根铁柱,每一根的形状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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