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太瘦了,恐怕连走路抬个胳膊都会十分费劲,更别提男孩腕间戴了金镯,脖子上还有一个金造的平安锁,头发依旧是半束半披,但原本红色的发带换成了金色小冠,额间还配了一条玉色抹额,抹额上镶金佩玉,一身宝气逼人,偏偏就是让人怎么看怎么累得慌。
就好像个不会说话,没有自己思考的玩偶一样。
夏蒹与他对上视线,男孩漆黑的瞳仁儿暗不进光,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看着“她”微微歪头,身边围着的孩童们开始转起了圈,男孩低下头,夏蒹看着他闭上眼,拿起手里的布条,带到眼睛上。
“鬼啊鬼啊猜人啊,猜到便被你抓到,猜到便被你抓到,乌龟是我跑得慢,兔子是你抓得快,鬼啊鬼啊猜人啊。”
孩子们停下来。
男孩站在正中间,手往前不确定的挥了两下,脚步往前刚踏一步,便有孩童不满的嘟囔,“不准走!谁让你走的!就站在这里!莫要靠我们近了!”
男孩脚步停住,点了下头,夏蒹趴在树上,看着他脚步有些不稳的伸出手往前抓,正要抓住前面一个小少年的胳膊,便被那小少年满面笑容的躲了过去,转而是一棒子敲上了男孩的头。
“砰”的一声,夏蒹瞪圆眼睛站起身子,偏偏催动不了身体往前,男孩抬起穿着层层叠叠衣裳的胳膊笨拙捂住额头,微微皱起眉心,抿紧唇手往前伸,又被用力敲打了两下头,敲得下巴都顶到了锁骨。
“笨!笨死了!裴观烛笨死了!”
“是啊!他笨死了!”
“给你,你用这个不就好了?!为何还非要碰到我们不可?!”敲打他头的小少年说着一口有些不一样的京师口音,将手里的木棍扔给他。
男孩微顿,费力压着衣裳蹲下来,手往前摸了摸捡起木棍,夏蒹定定看着那用木棍打裴观烛头的小少年,小少年顶多十四五的岁数,但夏蒹盯着他,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苏哥哥好聪明!”人堆里,有小女童欣喜的夸赞。
夏蒹一震。
他妈的,是苏广年那个畜生!
夏蒹感觉眼眶都在发烫,简直恨不得下去咬死他。
“鬼啊鬼啊猜人啊,猜到便被你抓到,猜到便被你抓到,乌龟是我跑得慢,兔子是你抓得快,鬼啊鬼啊猜人啊。”
花花绿绿的锦衣眼花缭乱的转着圈,围着正中间垂着头,眼睛用布条遮起来的男孩。
童谣声指,孩子们脚步磕磕绊绊地停住,男孩拿起手里的木棍,微微抿唇,捅了一下前面的人。
“鬼啊鬼啊猜人啊。”
被戳中的孩童对中间的男孩道。
“额......”男孩像是实在不知道,垂下头,好半晌才道,“陈......陈阿......娆?”
“谁是陈阿娆!”另一边的女孩跳起来,“谁是陈阿娆啊!裴观烛他从来也不记得我们的名字!不单单只是不记得我的!呜呜呜呜谁是陈阿娆!我明叫陈之娆!我要告我阿娘去!我要告我阿娘去!”
女孩像是生气,但气的极为莫名其妙,就好像是被他喊错了名字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面色也猛然涨的通红,人堆儿里岁数最大的苏广年一下夺过了裴观烛手里的木棍,用力往他身上打。
“笨!是裴观烛笨死了!念书好得先生夸奖也是作了弊!他母亲都和我说了!”
“真的?”叫陈之娆的姑娘渐渐停了哭。
“是啊!我是他们家的客人又怎会不知道!他可是自家人都知道他做了弊的!定是他花银子买通了你们这儿的先生的!若是到了京师,怕是......怕是.....皇帝!皇帝若是知道了他买通了你们这里的坏先生!定要好好罚他一罚!”
“苏哥哥真厉害,”女孩停了哭,眼圈红,恨恨盯着中间的男孩,“我真是恨死他了!裴观烛他卑!卑......卑恶无脸!”
“罢了!罢了吧!哎呀——!”
雨滴细细密密从渐渐变得阴沉的天上砸了下来,孩子们乱成一团,嚷嚷着下雨了,飞快往周围跑。
“咱们不要跑太远了!现下还没到回去的时候呢!”
“那苏哥哥!咱们一块儿上过街的青角巷买些吃食吧!偷偷的吃!不让坏先生瞧见了!”
苏广年转头皱眉飞快瞥了眼身后,转回脑袋时面孔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快乐,“嗯!咱们一起去!但是......但是我过会儿还要回来的......”
孩童们的声音愈来愈远。
雨下的极快,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打湿了青石地。
男孩垂下头,慢吞吞摘下了覆盖住眼睛的布条,视线转了一圈,面无表情抬起步子往树下去。
“喵——喵——”
夏蒹一个激灵,听见树下男孩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这会儿他还没变声,声音不似那之后是清澈的男声,如今显得不分男女,乍一听,就好像特别柔弱的女孩的声音,更别提还学着猫叫。
“喵~”
夏蒹张开嘴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和裴观烛混的很熟,极为轻巧的跳了下来。
熟悉的檀香味,混着点男孩特有的清爽气,夏蒹被他抱进怀里,抬起眼,看着他微微弯起来的眼睛,男孩细瘦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皮毛。
“可爱,”男孩弯下身子,用后背挡着雨,低下头,用脸不停地蹭夏蒹,“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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