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女的父母二人推搡两下,最后,夏七女的父亲弯着腰接过了红娘递来的书信和裴观烛送的“薄礼”。
“是一箱玉珠,”红娘弯着眉眼,语气温柔道,“裴大公子实在不知送夫人老爷什么才好,踌躇已久,所这箱玉珠是裴大公子的父亲亲自选赠,还请夫人老爷笑纳。”
“这......自然笑纳,自然笑纳。”夏七女的母亲看着这箱剔透玉珠,面上的笑都止不住了。
“那既喜结秦晋之好,便盼之后两家和和美美......”
之后都是红娘在那里说些祝福词了。
阳光从云层之中片片落下。
映过大地,照满庭院,渗透进主堂之中,照在每一个或闹,或笑,或哭的人脸上。
大家吵吵闹闹,围绕在屋子里,但少年仅仅是跪着,没人管他也没人理他,他侧着头,面庞被太阳映亮,显得极为白皙,被太阳直照的眼珠始终不顾明亮看着她屋子的方向,哪怕半掩的窗棂被一大片绿叶包围着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也执着般,看着有她在的屋子,
夏蒹攥住指尖,忽然直起身,推开了半掩的窗棂。
“吱呀”一声响。
阳光落满她身上。
——你过来。
夏蒹用口型“说”,做着招手的动作。
兴许是见她忽然出现。
裴观烛微微睁大眼睛,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身,便已经下意识维持着稍显滞色的神情,起身快步朝她走来。
正堂传出的热闹交谈声停顿一瞬,红娘打着哈哈又继续圆了过来。
“夏蒹,”他带着的襻膊绑束着袖子,露出骨节分明,皮肤苍白的胳膊,手腕上还松松戴着一个木镯子,他对她笑,漆黑的眼珠在日头下,眸底泛着亮。
这是时隔多日,夏蒹第一次没有从裴观烛的身上感受到那种随时可见的阴沉感。
方才他似乎真的因为自己一个人跪在那里,看不到她而导致心情很坏。
“你找我。”
他停在她窗棂前,微微抬眼看着她。
夏蒹跪在木凳上,上半身直着,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裙衫,泛着棕的发上绑着粉色的垂挂髻,夏蒹手抓着窗框,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你今日这是什么打扮呀?”
“我去抓了雁,”裴观烛用他轻声细语的调子道,“但很可惜没有抓到,之后我便拜托府上小厮,替我择选了猎户,倒是正巧,他那里关着几只雁,貌似是想扒皮煮熟吃肉的,我买下了一只最健壮的。”
夏蒹:“......那你这只雁来的还真不容易。”
“还好。”他上前来,离近去瞧她。
一旁树影稍稍。
日头穿过树叶的缝隙,化成光斑,落在少年面上。
夏蒹看着他,忽然忍不住探出身来,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裴观烛的脸。
“晚明,你生的真好看。”
少女笑若春花。
“夏蒹才好看。”
他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微微抿起唇,脸颊习惯性,留恋般蹭着她的指尖。
“你今天吃过饭没有?”
“没有的。”
“那一会儿招小厮把饭菜送过来吧,咱们一起吃,你多吃一些。”
两人聊着闲话。
“晚明你今天心情还好吗?”
“今日么?”他微微歪过头,眼睛转到另一侧,“嗯,因为我在筹备与夏蒹成婚的事宜嘛,”
“虽我所求并非仅仅于此,”他手揽过她的手背,亲吻她的手心,指尖,微弯的眼睛像是藏了钩子一般看着她,“但不论是谁,筹备与心悦之人的成婚事宜想必都不会不悦吧?”
“也是。”夏蒹看着裴观烛淡色的唇亲吻过她指尖,微微抿起唇。
“夏蒹呢,想到要与我成婚,心情可好?”
“怎么说呢,”夏蒹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窗框,弯眼笑起来,“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实感,但是我心情觉得也很好。”
“这样。”
“嗯。”
夏蒹看着他。
少年安安静静的模样,阳光落到他用于捆绑墨发的红色发带上,一切都是这样安详,平和,这样的感觉太久不见了,就导致眼前的一幕好似梦中才会有的场景般,透着易碎的虚幻感。
有外人的视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夏蒹知道,大抵是夏七女的家人。
但不知缘由,不管是本以为会迫不及待跑上来认亲的夏七女父母,还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儿,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打扰他们。
“夏蒹,如果我的一生可以就此停止,那该有多好,”裴观烛弯着眉眼,太阳太大了,少年的脸又过分苍白,好似随时都会就此消失一般,“就此停止,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往前了,那么不管是悲伤的事,还是痛苦的事,我都不会再看到了。”
“......你想要做什么?”
这句恐惧的话来的太过忽然,近乎是从她心里直接冒出来的。
夏蒹指尖发颤,“你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呀,”裴观烛抬起眼睛,笑意在他的脸上也变得好似浮于表面一般,不管是哪里,都透着一股虚假的安宁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少年的声音轻又温柔,“我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诉说当下的想法而已,夏蒹这样又是在恐惧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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