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或许可以重归于好,也可以伤人更深,不要做因为情绪而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要坦诚。
谢君辞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这些年以来,你从来都不曾理会过我。”过了半响,他终于有勇气抱怨道,“我原本想就算做不成兄弟,也要做唯一的死敌。可似乎不论如何,你的眼里都没有我。”
他本来以为这些话这辈子都不会和谢清韵当面说出来的。可是等到真的说出口,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
谢清韵低声道,“这些年我以为你厌恶我至深,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我不想应验那预言与你刀兵相见,所以才……”
兄弟二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彼此。
“……你不信那个预言?”谢君辞问。
“你我双生兄弟,我知晓你为人善良,又怎么相信虚无缥缈的预言呢。”谢清韵叹息道,“我这些年在各界游历,翻阅了无数卷宗,想找到与这预言有关的记录,却寥寥无几,毫无所获。”
谢君辞撇开头。
这些年让他最痛苦的两件事,一个是和谢清韵的仇恨与决裂,一个是那仿佛命中注定的预言,让他有一种套脱不了的宿命感,好像自己只能滑向邪恶,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可是如今谢清韵坐在他的面前亲口否定这个预言,相信他的为人,这个力量是极其强大的。
谢清韵说,“你的阎罗眼要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而我的天理之力同样需要控制情感,我觉得我们二人的力量或许本质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可是阎罗之力更加凶邪,到哪里都只能带来冰冷和黑暗。”谢君辞低声道,“与你相比,还是有差异的。”
“并非如此,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谢清韵看着他,他说,“或许力量并不分善恶,是人为将这一切化为区分呢?世人一向喜欢包容的、无害的东西,却很难喜欢一针见血的锐利。”
“世人才推崇天理力量,不过是因为天理之力更加温和正面。你的力量总是能看到大奸大恶之徒,一切伪装都在你的眼前无处遁形,或许这才是其他人畏惧的根本。”
谢清韵沉声道,“其实我的天眼也能看到一个人的本性好坏,只是我看见的是善的那一面,你看到的是恶的一面。这样想的话,是不是与你的力量其实没有那么大差异?”
谢君辞愣住了。
他过去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谢君辞怔怔地问。
“对,我是这样想的。”谢清韵无奈道,“这些年我一直想为自己的想法找到论证,所以走过很多地方,可是没什么收获。我只知晓每隔许多年,似乎就会出现我们这般的双生子,承受着黑白对立的力量。”
“那些双生子是不是都结局不好?”
“没错。双生子诞生之后的五百年内,五界定会出现战乱,而双生子的结局也无从查证。”谢清韵沉声道,“大部分人都觉得战乱是因为阎罗之力引起的,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预言没有任何佐证,却一代代传下来,感觉实在有些怪异。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兄弟二人短暂地沉默下来。
谢清韵以分析自己的想法来调动话题,他说完了,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谢君辞实际上对预言如何其实并非十分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谢清韵的态度。若谢清韵信他,谢君辞便觉得已经足够了。
兄弟二人都没有提当年发生的事情。
谢君辞低声道,“你这些年……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没有回家看过?”
“嗯。”谢清韵说,“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
原本齐厌殊不放心谢君辞回谢氏老宅,有谢清韵和他一起去,齐厌殊才放心。
本来兄弟二人心里沉重,回到曾经的住处之前都压力很大,他们都同时觉得亏欠家里。他们这两百年都逃避了家乡,甚至不敢回来看一眼。
如果谢氏老宅残破不堪,对两个百年未归家的游子来说,自然伤害很大,会让他们更加自责。
等到真到了老宅,他们才发现不仅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老宅反而明显被经常打理的样子。虽然是几百年的老宅子了,可是里面的走廊墙壁似乎被翻新了多次,就连花园都被打理得很好。
谢君辞当年在主屋空地前将家人连带家里的仆从弟子一起埋葬,埋了一百多个坟包,而如今这些坟包都有墓碑,主屋里变成了上贡的地方,香火一直不断。
两百年了,竟然有人一直帮着他们打扫守护老宅?
谢君辞恍然地看着这一切,他对谢清韵说,“一定是周老大做的。”
谢清韵看向主屋,他额头天眼红纹亮起,而后道,“不止。这里的缠绕的功德十分强大,已经到地仙小庙的地步,应该是百年间有无数百姓供奉过。”
他注视着院中的坟墓,低声道,“这些功德和香火足够他们转世过得幸福了吧。也算我这个不肖子孙的一点用途。”
谢君辞本来想到当年自己毫无用处,所有人都护着他,将他护到最后,苟延残喘地活下来,什么作用都没起,而兄长的牺牲之举却换来百姓对谢家的维护和供奉。
他心中原有些难受,这种事情最是容易一个人越想越着相自责。可是看着谢清韵痛楚的样子,谢君辞恍然回神,才发觉救了一城百姓却没有救下家人,或许谢清韵的心结并不比他轻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