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点,才各自散了。
沈爹虽然坚称自己没醉,不过走路深一步浅一步,吓人的很,李招娣赶紧把他扶屋里去了。沈大哥沈二哥上一天工,吃饱喝足,现在满脸疲惫。
送大生叔回去的消息,就落在了沈卫民身上。
虽然李长生坚称可以自己回去,但沈卫民哪敢?他可比沈爹喝的还多。
李长生走得很稳当,平常就不多话,现在更是直接沉默了。沈卫民也不多嘴,就在他身后一步跟着,一路送到他家门口。
李长生没有让他进门,站在门里嘱咐他:“回吧!”
“大生叔你早点休息。”沈卫民慢慢往家走。
回到家,堂屋还亮着光。沈卫民想告诉爹娘一声自己回来了,走近还没开口先听见老两口正说话。“知道了,知道老儿子出息了你高兴,消停点吧。”李招娣语气很无奈。
“我就是走了也不担心了,我没大本事,不能让你过好日子,还累得老儿子跟着受罪。”沈爹确实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了。
这话,李招娣没回。
“我还怕他连累卫国,我儿子活到现在沾的是你前边留下儿子的光,我心里难受。”
“说什么混话呢,你没把卫国当成儿子?当初就那一个当兵名额都给他了,他感激你一辈子的。”李招娣低声说道。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
沈卫民轻轻笑了笑,扣手敲门,“娘,我回来了。”
“洗洗睡去吧,娘给你冷了水,放在你床头了,记得喝。”
“知道了。”沈卫民应了一声。
西屋李娟子侧耳听着外面说话,又看了看睡的呼噜呼噜的男人,伸手捣了捣,见没动静,又伸手捣了捣。
“你干啥啊?”沈二柱不耐烦。
“三柱做工人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李娟子声音很轻,“三柱身体不好,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我觉得干不了长远。”
“我能有什么想法?三柱高中毕业,进去才是个临时工,转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再说就是厂里允许接班,那也是大毛的,有我们什么事。”沈二柱说着又发出了鼾声。
李娟子瞬间失语,她开始哭,怕身边人听见用手狠狠捂着嘴。
……都是她的错,她不能给男人留后。
李招娣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惊雷直挺挺砸向众人。除了几个小的还在外面疯跑,都聚过来了。
“咋回事?”沈爹激动的问道。
其他人也都赶紧支棱起耳朵听着。
沈卫民:“就是个临时工,不用太激动……”
话没说完,被李招娣“爱抚”的拍了膀子,沈卫民立刻坐正,“后天早上去机械厂报到,十点跟车去省城,大后天回来。”
“是好事,好事啊,咱们沈家老祖宗显灵了。”沈爹很激动。
李招娣翻了个白眼,那是她老儿子争气。“长生,你明天抽空再给三柱子看看,”她最担心的是老儿子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李长生点头,“姐,你放心。”
“麻烦长生兄弟了。”沈爹回过神来道谢。
“二哥说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李招娣站起来把人往外推,“都别站在这了。新乾,快领长生去堂屋,我再多炒两个菜,你们哥俩好好喝两盅。”
“长生,走走走。”沈新乾拉着李长生,他高兴着哩。
男人们心粗,李招娣这么一说,都堂屋等着吃去了。这会儿都高兴的厉害,他们沈家出了个工人。
倒是李娟子走在了最后,瞄着地上堆着的东西,眼神闪烁。
沈卫民没空注意谁的小心思,他伸了个懒腰,想着自己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就见李招娣又回来了。
“娘。”
“你没骗我和你爹吧?”李招娣压低声音问道,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刚刚还是草率了,她老儿子……就成工人了?怎么这么不叫人相信。
沈卫民:“……”瞧瞧这风评,说句话连亲娘亲姐都不带相信的,他沉默的从兜里掏出工牌,递给李招娣。
工牌上盖了钢戳,货真价实。
李招娣摩挲了两下,又给儿子塞了回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去堂屋陪你大生叔说话。”
说完爬起来,风风火火出屋去了。
沈卫民愣愣应了一声,……果然地位上升只是一瞬间。
李招娣是真心感谢李长生,为了招待他专门炖了鱼,这算是硬菜,本来想着再凑两碟下酒菜,也算体面了。现在突逢喜事,李招娣临时决定再加两个菜。
沈秀割的肉很肥,正适合熬猪油,在锅里添半碗水,小火慢熬,临了拿笊篱把油渣捞出来。凑着油锅抄豆角,在出锅前放入油渣,不要太香。
从缸里拿出下晚晌刚从在自留地摘来的黄瓜,白嫩嫩的还挂着刺儿,三两下拍碎,洒上葱姜蒜末,泼一勺热猪油。最后把葱油饼切块摆在盘子周围,可以说很讲究了。
吩咐沈大妮把菜端上桌。李招娣又往锅里加水,想着今天是好日子,咬咬牙,拿了半碗白面出来和面疙瘩。
几个小的回家的时候,满院子飘香,馋的凑到厨屋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锅台流口水。沈宏文眼睛往堂屋偷瞄偷瞄,到底没敢往上凑,他娘在还好说,他娘不在他奶可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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