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射中了残影。
这人用了婴勺先前同样的障眼法,虽然不那么高明,在如此迅疾的交锋中已经足够。
他无声地出现在了婴勺的背后。
婴勺一眯眼,第一时间察觉身后动静,未转身手已动,火镰刀迎面飞向玉无更,后者向下一斩尽数打散,身体开始急剧发生变化。
暗青色的妖身膨胀,在发现了婴勺的破绽后,玉无更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夜取她性命。他现出了自己的原形——翼展数十丈的北境青鸟,一双翅膀一实一虚,被斩掉的那根右翼半透明的漏出阴暗的月光来,怎么看都觉得飞得不平稳。
这是四境轮中十数万年来唯一一只青鸟,妖和魔的混血后裔,那鸟头上有一张人脸,显得格外诡异,且血统不纯。
青鸟的啸唳响彻天地,结界几乎都快压不住。
尖锐的喙张开,里面是密密麻麻森严尖锐的齿,鸟头上的双目和那张惨白人脸上的双眼一同盯住婴勺,急速俯冲过去。
脆弱的结界随时面临崩溃的危险,一旦结界消失,方圆百里的凡人必然要遭殃。
婴勺沉了目光。
她今天状态不对,不能在这里和玉无更纠缠。
她张开双臂,肉眼可见的皮肤上浮现金色的纹路,攀上手背、脖颈和脸颊,如火焰的形状。
结界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青鸟再次发出啸鸣,双翼紧绷地弓起,昭示着谨慎与孤注一掷。
然而,一道钟声忽然从远处传来,穿透云雾和废墟,响在了玉无更和婴勺的耳边。
青鸟右翼的虚影一散。
婴勺乘机抬手,缭绕的金色火焰登时绕上青鸟的脖子。
结界霎时分崩离析。
又是一道钟声紧随而至,这一回近了许多。
巨大的青鸟迅速在风中变回人身,翎羽在其周身筑起坚硬的屏障,挡下婴勺的火焰。玉无更往天边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愤恨,二话没说立刻撤走。
婴勺放下了手。
待第三声钟声响在耳边,玉无更已然毫无踪迹。
婴勺扬了下眉,暗自松了口气,眉梢染上一抹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她回过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寺院外的街口出现,夜色下,那人轮廓挺拔,身着铠甲,手中拎着一口脸盆大的铜钟——挺碍事,手一翻便收不见了。
婴勺冲他招了招手:“陶公公。”
陶奉走过来,摸了摸后脑勺,在暗淡的月色下露出个腼腆温柔的笑:“元婴婴。”
第8章 鬼嫁8 “我要找到朱厌。”
陶奉左侧眼角有三道浅浅的鸦青色疤痕,笑起来时像是鱼尾纹,显得左右两边脸年纪差很大,右边是年轻俊美的书生相,左边是上了点年纪的俊美书生相——只要别看他身上坚硬的铠甲。
此时巍峨的庙宇变成一片废墟,婴勺找了个残破的石墩子坐下来,手指头蹭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方才不慎被那扁毛畜生划伤的,有点痒。
陶奉走过来,找了另一个石墩子坐下。他的坐姿很挺拔,上半身像杆枪,扭头望了望四周:“怎么会碰上玉无更?”
婴勺撇了撇嘴:“从我进城他就跟上来了,谁知道他怎么找见我的。”
陶奉道:“玉无更失踪了将近一年,没想到先一步来了这凡界。”
婴勺拔了地上的杂草,搁在嘴里嚼:“是不是觉得有点吓人?”
陶奉想了想,道:“是有点。”
三千年前,四境轮曾发生过一次毫无缘由的动荡,那时不仅有一大批六界的生灵被吸进四境轮,并且从那时开始,四境轮中便时不时地有人消失。
一开始只是些无名小卒,并未引起众人的重视,直到后来东境有位大妖在与南境王喝酒时忽然凭空消失,无数人亲眼见识,以及之后陆续发生类似的事件,便成为了四境轮中一桩无可解的谜案。
三千年前婴勺尚未进入四境轮,她知晓当年榭陵居在妖君曲镜眼皮子底下钻空子破坏四境轮入口之事,猜测那些失踪或许都与当年一事有干系。那些凭空消失的人要么死在乱流里,要么已经去到了四境轮外的某个角落,但她并未声张。
她只与陶奉讲过这些事。
今日发生的一切基本已然足够证明她的猜测成真,只是这事情愈发令人想不通了。
而陶奉的出现仿佛在告诉她,所有从四境轮里漏出来的妖魔鬼怪,都聚集到了这处凡世似的。
这真是,太奇怪了。
“我白天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婴勺嘴里嚼着草叶,有点涩,“什么时候出来的?”
“和你前后脚。”陶奉道,“你与即墨交手之时,我亲眼看见你们所在的那一片空间扭曲,你们二人同时消失,我冲过去找,便也晕了。醒来便来到了这里。”
婴勺跷起二郎腿。
“我醒来觉得此地有异,有点像你之前同我提过的凡界。凡人身上气泽都单薄,我能感觉到遐迩之地有四境轮的人,但过于分散了。我便往人最多的地方找,谁知……”陶奉在凉凉的月色下笑弯了眼睛,“谁知就看见你扒人裤子。”
婴勺踹了他一脚。
白日里她发现自己无法从长渊的凡身中脱困,为了逃避官差的追捕,在闯进庙里的时候随手找了位仁兄“借”衣裳穿,那时围观的便有一名扛着扁担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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