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不是偶然。”
“我在极涡里的时候,玉无更正带着人拆极涡。你不是看见了么?”婴勺道,“哦不对,你没看见,是真正的弦歌看见了。”
说到这里,她斜眼瞪了长渊一下。
“所以,你认为想要拆极涡的是璧城主,他当时意图从极涡里脱身,拆极涡是情有可原的。或许就是这个机缘,让他发现了极涡在血海的出入口。”长渊道,“那鸟人从你手下逃走并非运气。”
婴勺觉得这“鸟人”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十分的解气。
身体已经近在眼前,婴勺却迟迟没有进去。
“所以,等我们出去之后,会碰见什么呢?”婴勺问。
长渊没说话。
婴勺扭头看向他,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仿佛在思考什么事。
长渊察觉了婴勺的目光,收起了思忖的表情,玩笑道:“总不至于是千军万马。”
婴勺没好气地道:“没话找话。”
说完,她便化作一道光,钻进了跟前的原身。
长渊退开一步。
离开了魂魄三百年,小讹兽的皮毛光泽暗淡,双目紧闭,像是生病睡着的样子。
婴勺刚钻进去的时候,身体还没反应,长渊略等了一会儿,便见那蜷缩的小讹兽先是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前爪,继而一点点地活动舒展四肢,尾巴动了一下,耳朵也动了一下。
它的尾巴幅度略大地在空中扫了半圈,四肢大大地伸展。天神的灵气重新充满这具身体,毛发蓬松地飘动,皮毛上金色的纹路泛起耀眼的光泽。
长渊不由自主地微笑,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她朝着自己扑过来。
然后它睁开了眼睛。
长渊的呼吸忽然一滞。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讹兽的眼睛慢慢地转过来。
血红色的瞳仁。
长渊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他的手心有细小却尖锐的旋风卷起,已汇聚成杀人刀。
……
…………
“岌岌可危。”
想到江疑被诸宁从扫帚后甩下来,落在自己跟前晕头转向地跪下后说的这四个字,曦和觉得,他的用词十分恰当。
“若是没有好办法,你还是别说话了。看在我们几万年交情的份上。”曦和立在什刹海的云雾旁,望着那三千凡世纠缠的轮廓,其中那一团庞大累赘的极涡,相当醒目。
“善。”佛陀道。
“这可太不善了。”曦和在莲花座前来回踱步,“广胤已经派人去处理了,魔界的罗织将军原本意图前往血海,不知为何,眼下也陷在了极涡里。这个极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到这么大,是谁如此能耐,我非得——”
她话说了一半,看了一眼佛陀,大约是怕辱没了梵境的清静,没说下去。
“极少见尊神如此急躁。”佛陀道。
“三十一个凡世。”曦和转过身,给他比了一个数字,长发间的紫藤花拂过莲花座,“半个月前才只有十二个凡世纠缠在一起,现在竟然已有三十一个。若拆,这么大个极涡从何拆起,如何能不伤人地拆。若是不拆,迟早这三十一个凡世就要拧在一块儿,相互倾轧,所有活物都要死,死物得魂飞魄散。”
“天帝已派遣诸宁仙君前往轮回台镇守,渡官亦已留守极涡引渡怨灵。如今枉死城重开,冥河这些年死秽之气满溢的情状想来不再会发生。”佛陀不紧不慢地道,“尊神担心的是,若短时间内死者过多,或打乱冥界节奏,看守不住那大批魂灵。”
“我看的没你那么通透,我还担忧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曦和靠在莲花座上,揉了揉太阳穴。
“四境轮本该关闭。”佛陀道,“尊神为天下苍生着想,不应犹豫。”
曦和道:“你容我想想。”
佛陀盘腿坐于虚空,望着前方大千世界的景象,静默。
“再让我看一眼那拆极涡的人。”曦和道。
佛陀略颔首。
前方景象变幻,云雾中化出一片天地,一白衣男子行走于尘世,神情平静,却步履匆匆。
是魔界传来的那位所谓“璧城主”无疑。
“你不知道他的目的?”曦和问。
佛陀摇头。
“那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佛陀道:“与众生无异,无他,苦罢了。”
曦和仍旧望着云雾中沉玉的景象。
“此人真身竟是一块玉,我从未见过有玉能修至如此修为的。”曦和微微眯起眼,指尖绕着发上垂下的紫藤萝,“我怎的觉得有些熟悉?”
佛陀不语。
曦和道:“此事必然与刑旸有关。谛听花了这么长时间聚拢这个极涡,这个璧城主才从四境轮出来,又要拆极涡。长渊和婴勺恐怕有危险。”
佛陀问道:“尊神要前去血海吗?”
曦和摇头:“他们只能靠自己……眼下,极涡里的千万条人命更要紧些。”
佛陀道:“尊神既然已有定论,为何不立刻前去妖界,闭锁四境轮?璧城主出身四境轮,一旦将其关闭,所有从轮中出来的生灵皆将返回。”
“四境轮迟早要锁。极涡就算他不拆,我们也要拆。只是怎么拆,仍是棘手。”曦和叹了口气,“三日,顶多再给他们三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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