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着石头精的话,握着失而复得的爱人的手,眼框又红了。
当一个人足够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对方。
可是倘若有一天,她忽然有了无法弥补的缺陷。她曾引以为傲的高深修为不在了,年轻美好的容颜也开始不可抑止地慢慢衰老。
她原本以为心爱之人会经不住打击离她而去,可这百年来,他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自己何其幸运,同时心中却又充满愧疚。
尤其是当她发觉,爱人一直在小心翼翼迎合着她,甚至在这百年的时光中不着痕迹地改变着自己的容貌,只为看起来与她更加般配一些。
他明明应该是年轻貌美的。
他明明不该随她隐居在这暗无天日的秘境之中,苦苦寻觅着可能穷尽一生也寻求不到的恢复之法。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却没有勇气将该说的话说出口。
她自私怯懦、优柔寡断,不值得爱人为她蹉跎光阴。
于是,她暗暗做着伴侣随时会离她而去的心理准备,并强迫自己应该大度地放手,从容地给对方以祝福。
她在一群晚辈面前笑呵呵地说出最得体最豁达的话,却在他们拿着信物离去之后,独自一人坐在空空的居所里发呆。
她这一生,风光过、失意过。她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红尘,可看着这空荡荡的四壁,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淡然。
她其实是怕的。
她怕离别,怕孤独,甚至比她重伤失去修为的时候还要怕。
老太太原本已经打算好,等到那群孩子回来,她将银月草交给他们,便离开秘境,寻一处无人之地,孤独终老。
直到,那群孩子将她生命里的这道光,又送了回来。
一对在一起生活了百年之久的道侣,不必太多言语,便已明白了彼此间所有言行的其中之意。
“老太婆,你怎么这么傻......”老爷子心疼地抚摸着老太太苍老的面庞,“若不是几位小友及时出现,难道你就准备将我托付给别人了?”
“我......”老太太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哪里还有之前半点从容淡定的样子。
好在老爷子并没有真的生气:“倘若你今后再有这般想法,那我可真要生气了。这一次,暂且原谅你了。”
“能遇到这般患难与共的道侣,老太太太幸福了。”瘦弟子羡慕道。
“老太太为了不拖累爱人,宁可独自一人默默成全对方。虽然最后是个误会,但这份无私,也着实令人敬佩。这就是一个好人,遇到了另一个好人吧。”胖弟子也伸出袖子擦了擦红红的眼睛。
“像咱们这种没有过感情经历之人尚且觉得如此感动,不知那些经历过情爱之人,见到老太太和老爷子的事,会感动成什么样子......”小绿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
“会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得昏天黑地。”沈青眉忽然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绿问。
“当然是因为,我看见了——”沈青眉面无表情地说着,指着角落里某个偷偷哭泣的红衣少年。
白尘芜原本正哭得情难自已,忽然感觉到周遭几道目光看了过来。
“你们看得见我?”白尘芜的眼泪立即吓回去了。
她明明特地在周围设好了障眼法,才开始哭的啊。
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疑问,小绿解释道:“曲道友远道而来,或许有所不知,为了保证试炼的公平性,普通的障眼法在秘境中是没有效果的哦。”
胖弟子:“不过没关系,男孩子嘛,多愁善感很正常,我们都可以理解的。”
瘦弟子:“曲道友继续哭吧,就当我们都不在就好了。”
白尘芜:“......”她好像又丢人了。
所幸白尘芜现在披的是狐狸精少年的皮,因此即便她哭成这么个傻样,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的。
毕竟就像胖弟子说的,男孩子嘛,多愁善感很正常。
白尘芜忽然觉得做个男孩子可真好、真方便。
似乎是担心自己再留在这里,老两口当真会去帮她修葺居所,石头精道了一声“告辞”,便脚底抹油跑了。
任务小组的几个人也不想再打扰老两口的久别重逢,于是也决定就此告辞。
老太太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几位小友且慢。”
老太太说着,领着老爷子走到他们面前:“之前老妪明明许诺过,会将银月草作为答谢送给各位小友。然而如今,银月草已经为了我家老头子炼成了丹药,老妪食言了……”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任务小组才想起来,如今银月草被炼制成了丹药救了人,他们的任务也算彻底没法子完成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咱们也从没想过当真能集齐三花三草。”胖弟子十分乐观地憨憨一笑。
一点不觉得可惜是假的,可他们玄霄宗的弟子,绝不能做见利忘义之事。
老太太见到这几个强颜欢笑的弟子,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我听老头子说,他这几日神志迷离之时,一直在秘境内收集各种灵植要为老妪‘制药’。如今这些灵植留在我们这里也无甚用处,虽然不多,但几位小友若是不嫌弃,便一并带走吧。”
老太太说着,看向作为引导者的小绿:“这样可会影响历炼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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