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芜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两世的记忆再次勾连,压抑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她怀中撒娇的少年,此时却如此绝情地说要离开。
“为什么?”许久,白尘芜僵硬地问着。不知是在问他离去的缘由,还是问他为何会变成这模样。
“徒儿知道,师尊最厌恶魔修。”少年一字一顿说着,声音微微颤抖。
原来你还知道!
白尘芜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知道为师最厌恶魔修,徒儿为何还要修魔?徒儿不是说过,绝不会修魔吗?
这黑金交杂的眸子太过惹眼,白尘芜看得出这在魔修中的位阶绝不算低。
这一次,她又被瞒了多久?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魔,才会在现如今达到如此修为?
这是白尘芜上辈子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那个时候,浓浓的羞辱感与挫败感已经让她无法过多思考。而那夜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询问的机会。
这辈子,白尘芜想问个明白。
不知是否是白尘芜的问题触动了少年的痛处,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大概是,从旎城回到玉鸾峰那两日……”
从旎城回到玉鸾峰?那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即便少年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修炼如此之快。
这个谎言太蹩脚,即便不是看到徒儿越来越低垂的脑袋,白尘芜也是无法相信的。
似乎是感知到了师尊沉默中蕴含的不信任,少年咬了咬唇,不敢再隐瞒:“徒儿那日破开混灵珠阵法之时,那道白光闪过,徒儿便觉得身体似乎出现了异样。”
只是那陌生的灵力不知为何会与自己的身体契合,瞬间便与骨血经脉合而为一,无法剥离。
少年当时害怕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只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与那魔物混灵珠有关。
他不敢将此事告诉师尊,只希望事情并不会变成他担心的那样。
可如果他的爹亲是个魔修,那他呢?
他心怀忐忑地回到玉鸾峰,只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多虑了。可就在师尊前往仙盟的时候,他的眸子首先出现了变化。
先是变得猩红刺目,再是变得黑金交杂。
再之后,黑色的魔气开始出现在身体里。
少年这才惊恐地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竟变成了魔修。
变成了师尊最厌恶的魔修。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玉鸾峰,莫要在这里污了师尊的眼,辱没了师门。
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师尊。
倘若自己可以隐藏起身上的魔气不被人发觉,那么,他是不是就能继续留在师尊身边呢?
即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在欺骗,少年依旧心存着一丝侥幸。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被师尊发现了。
少年想到这里,怕自己身上的气息沾污到师尊,后退了两步才跪下:“徒儿不该隐瞒师尊,更不该以污秽之躯辱没师门。”
少年的眼眶红红的,眼中死灰一片。
师尊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她是那般温柔,那般善良,可是自己……
如今,师尊得知了他的肮脏,必不愿再看到他了。
与其活着被师尊厌恶,让师尊蒙羞,他宁可立即死在师尊手中。
少年想到这里,抽出了腰间的雪痕剑。
银色的剑光从白尘芜身前闪过。
白尘芜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背叛,没成想她这辈子明明已经这般努力,却依旧改变不了相同的事在眼前发生。
而且这一次,徒儿竟然朝着她,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宝剑。
已经“死”过一次的白尘芜,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要完了。
可她这辈子明明没有做过欺负徒儿的事啊,为何徒儿会这般恨她,甚至比上辈子更早地对她展露出杀意?
只是因为她发觉了徒儿修魔的事吗?
正当白尘芜的脑海中一团乱的时候,她却见少年的剑并没有指向她。
少年将出鞘的剑举过头顶,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白尘芜:“??”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徒儿愿死在师尊剑下。”少年举着剑,决然地说道。
虽然,师尊或许会因为鄙弃他的不堪,不愿脏了手。可少年如今,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白尘芜闻言,刚刚准备张开防御结界的手顿住了。
她看向脚下的少年,对方虽然举着剑,身上确实没有半分杀意。
徒儿并不是想要杀她这个师尊,而是……要让她杀了徒儿?
这又是什么道理?
白尘芜头脑中思绪纷飞,之前徒儿说过的那些自相矛盾的话,在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徒儿说过,他绝不会修魔。
徒儿又说,这一切是从他打碎了混灵珠的阵眼开始。
徒儿还说,自己身子污秽,愿死在师尊剑下。
最关键的,这次他们遇到的混灵珠,与她之前见到的的确有很大不同。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种可能性似乎呼之欲出。
在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与她之前所以为的完全不同的时候,白尘芜只觉得心口疼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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