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一双眸子幽幽看着,白尘芜忽然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了徒儿,简直就是冷心冷肺十恶不赦。
可她......
可她答应徒儿什么了?
“不是抱抱么?”她已经抱了啊。
“不仅要抱抱......”少年的眼眸中氤氲了一层水雾,他忽而踮起脚,轻啄了一下白尘芜的唇。
湿润柔软的触感一闪而逝,白尘芜愣在当场。
徒儿以下犯上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白尘芜只觉得头顶忽然炸过一道惊雷,震得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徒儿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白尘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即便她如今的心绪实则犹如翻江倒海。
少年虽然酒量浅,可之前即便喝得再醉,对她这个师尊也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更不要说像此时这般......
少年看着师尊探究的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鼓起勇气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徒儿知道。”
徒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他的脑子如今因为喝了灵酒而有些昏沉,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可是他也知道,师尊不喜他如此。师尊曾不止一次提点过他不该这般放浪,于是他为了不惹师尊厌弃,也一直在压抑自己。
可如今,他就要离开了。
他要叛离师门、惹恼师尊,还有什么比这办法更好呢?
少年说出了心中最隐秘的心思,再没了任何遮掩。
他看得出师尊的脸色冷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眼眸如同幽深的静湖,湖底暗潮涌动,汹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想师尊大抵是因他的言行而气恼,他最终还是让师尊失望了。
可是那些羞于启齿的情愫一旦说出了口,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徒儿知道,这样的事,是只有对心爱之人才能做的。”少年眼神清澈,声音微微颤抖。
“徒儿思慕师尊。”
白尘芜觉得自己大抵是出现了幻觉,不然,她怎会听到徒儿说这些话呢?
“不可能......徒儿不是早说过自己有心上人,又怎会思慕为师?”
一定是这孩子太小,听到别人说思慕,便也有样学样,但其实并不明白。倘若徒儿当真思慕自己,那上辈子又是怎么回事?
可少年的语气神情却不似作伪,认真得让人心里发酸发胀。
“徒儿的心上人,就是师尊......一直都是师尊,只有师尊。”
少年的眼圈红红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徒儿的命是师尊给的,徒儿的心早就是师尊的了……徒儿夜夜梦里都在想师尊抱着徒儿、吻着徒儿......”
抱着?吻着?这些梦白尘芜听徒儿说起过。
可是,徒儿确定这是好梦,而不是因为某些误会引起的噩梦吗?
“徒儿......”白尘芜双手捧着少年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一些,“徒儿并非真的思慕为师,徒儿这是......喜欢上了为师碰触安抚徒儿的感觉。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思慕。”
白尘芜觉得徒儿这应该是受了最近这些糟心事的刺激,从而产生了类似吊桥效应和雏鸟情结的综合效果。并且,将这种感觉误认作了思慕。
可倘若自己当真要了徒儿,徒儿就会发觉那件事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到时候,徒儿会怨她,会像上辈子一样恨她吗?
那样的结局,她并不想再见到了。
白尘芜不知自己应该怎样解释才能让徒儿明白。事实上,她自己的心中何尝不是一团乱麻。
这辈子,她没欺负徒儿,还一直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徒儿敏感的情绪。于是徒儿越发信任依赖她,渐渐向她敞开了心扉。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她与徒儿可以师慈徒孝地做一辈子好师徒,不会再剑拔弩张。可是,徒儿却因为她的安抚和碰触,依恋上了她,还把这种感觉误认作了思慕。
这让白尘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清欢看着师尊蹙起的眉头,心中一片怆然。
徒儿当真思慕着师尊啊,为何师尊不肯相信呢?
少年只觉得心口的痛楚愈演愈烈,仿佛是有一种力量,生生要将他的心撕碎了一般。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就连近在咫尺的师尊,都要看不清了。
白尘芜察觉到巨大的魔气忽而从少年的身体内迸发出来。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上辈子徒儿对她起了杀心要来行刺她的那一次,身上的魔气便是这般浓烈如有形。
她原本以为,那般能够让人脊背生寒的修为,是徒儿后天修练成的。如今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混灵珠的力量。
魔气出现的一刻,少年便因为痛苦软软地从白尘芜的身上滑了下去。
白尘芜连忙将少年接住,却见少年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浓郁的黑色魔气还在不停地从少年体内溢出来,少年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却强忍着没有哼出一声。
“徒儿?”白尘芜意识到少年的神魂似乎正在遭受魔气的侵蚀。再这样下去,徒儿不知会怎么样。
她看着少年痛苦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
她后悔了,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依着徒儿。
管他是真思慕还是假思慕,哪里有徒儿的性命重要?
“徒儿,为师错了。徒儿想怎样,为师都依你......”白尘芜柔声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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