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试探着说:“你今天应该看到我了吧?我就在最上层。代掌门身边。”
宴春竟还强撑着自己的自尊心,有点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下不来的意思。
她含含糊糊,指的是荆阳羽身边的莫秋露,她们毕竟长得像,冒充下也没什么吧。莫秋露可没少拿她这张脸到处招摇。
尹玉宸闻言却笑出了声。
他声音清越如琴,似潺潺泉音,沁人心脾:“师姐开什么玩笑,今日站在代掌门身边的,哪有师姐?我专门看了好几遍呢,师姐是藏在了谁的身后吗?”
尹玉宸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恶劣地逗弄宴春,应该轻飘飘把宴春到底在哪里看比赛的事情揭过去,因为他已经猜出来了。
他甚至因为猜测在窃喜,说不定宴春和荆阳羽闹别扭了,才会自己刷弟子牌,被分到了叠阵底层。
宴春心里一跳,谎言被戳穿让她满脸通红。
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就一变,她看着尹玉宸,神色诡异地问:“你没在荆阳羽身边看到我?我不就在那站着么,还有个模样温婉的女修,一左一右在荆阳羽侧后方。”
尹玉宸笑意微顿,想起了荆阳羽身边站着的人,然后笑意扩大道:“世界跟我开玩笑,师姐不在代掌门身边。”
“你没看到?那不是……”
宴春心脏狂跳,然后声音有些干涩又急切地换了一种问法:“你没看到那个女修和我很像吗?”
尹玉宸摇头道:“这世上,无人和师姐相像。怎么?有人照着师姐的模样装扮,惹得师姐不开心了?”
宴春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
她强忍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哭腔说:“你怎么没看到呢……明明长得那么像?”
“明明很像的……”连她的父母亲和青梅竹马的师兄都会晃神的程度啊。
尹玉宸却依旧一脸笃定,慢慢道:“我不觉得像,她同师姐,是完全不同的,或许衣着发式学了师姐,那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尹玉宸知道宴春说的是谁了,他今天确实看到了,却是真的一眼都没有把那个女修和宴春混淆过。
那个女修怎么能和宴春比?这就像烂泥里面打滚的老鼠不能和天上的仙鹤相像是一样的道理。
尹玉宸曾经是在尸骸血肉之中打滚的人,对于好人分几种或许不能完全分辨,但是对谁的过往乌七八糟满心怨毒,却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这也算是同类的识别能力。
那个女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难不成欺负了宴春?否则怎会如此牵动宴春心绪?
眼见着宴春眼泪都忍不住大颗大颗滚下来了。
尹玉宸有些手足无措,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下意识哄道:“姐姐别哭啊,是她学你惹人讨厌了么?”
“她学你也不像的,”尹玉宸看着宴春通红的眼睛,鲛纱之后的眼神阴鸷,语调却带着轻柔哄劝。
“姐姐莫要在意,我瞧着代掌门也是不理她的,她那样子就是惹人讨厌。”
尹玉宸温柔软语地哄宴春,宴春哭得更凶了。
尹玉宸不知道实情,不知道对于宴春来说,这份独一无二的肯定,她来说对么难得。
自从命魂镜之中窥见了莫秋露的存在,和她们既定的结局,莫秋露在宴春的心中就变成了一个噩梦。
没有人不会害怕,有一个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即将夺走自己一切的人,时刻存在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伺机而动。
身边的人渐渐为她说话,满心依恋准备托付终身的爱人一点点为她动容,就连昔日好友,甚至是父母亲,都对她越来越在意。
这让宴春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朝着可怕的深渊里面滑去,她午夜梦回的惊醒,都是另一个人夺走了她的一切。
而她像命魂镜之中那样,变成了那个夺取她一切的人的傀儡。
她抗争,发疯,最终也无法改变那个人越来越像她。母亲甚至会告诉她,是为了救她,为了让她活命,才会把别人变得和她一样,才会雕琢那个人的神魂,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她神魂融合。
这太可怕了。
宴春无时无刻都在害怕,也在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害怕,从不敢仔细去想,连她自己都觉得,莫秋露越来越像她,早晚……要像命魂镜之中那样,取代她。
可是现在竟然有一个人,对她说莫秋露不像她。
“真的……不像吗?”宴春根本没注意到尹玉宸哄她的时候,叫了她什么。
只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尹玉宸的领口,隔着鲛纱一错不错看着尹玉宸,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却眼中一阵阵模糊。
“不像。”
尹玉宸顺势将宴春拥入怀中,脑中已经想了无数种让那个女修凄惨又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
宴春这种性子,如果不是被欺负狠了,绝不会表现得这么惶恐,那个女修到底做了什么?
找死。
尹玉宸说:“她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没有人会认错,姐姐不必在意她。”
尹玉宸柔声说:“等我进入内门,帮姐姐教训她,好不好?”
他此刻的声音湿冷如毒蛇吐信,听在宴春耳朵里却犹如天籁。
她终于放声大哭,像一个委屈了许多年,却因为无论摔得多狠都没有人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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