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媱目光还是直看着外面,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叶……”
“嘘!”
小羽轻轻拽了一下胡云喜的衣袖,“云喜阿姨,不能吵醒妈妈,我们跟着她就好。”
他父王说过,妈妈失忆了,暂时忘记了他和父王,也忘记了她自己,现在马上要记起来了。
胡云喜一怔,随即脸上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悄悄地把碗放在了桌上,看着修泽给仿佛没了自己意识的叶惜媱穿衣服。
她牵起了小羽的手,静静等着,去探索那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修泽把冲锋衣的拉链给叶惜媱拉好,刚一放开手,叶惜媱就像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一样直愣愣的转身,往帐篷外走去。
修泽紧紧跟上,走到帐篷门口,他转身,看了一眼小羽,“保护好你云喜阿姨。”
多啰嗦这一句,纯粹是怕某个心软的小姑娘醒来看到胡云喜出了意外难过。
叶惜媱出了帐篷,一脚一脚踩在沙漠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黄沙上绘出一串浅浅的痕迹。
胡云喜心跳的很快,她紧紧牵着小羽的小胖手,知道这是叶姐姐千年前的孩子,也听见了大人说的让小羽保护她的话,对自己安危倒是没在意,只是担忧叶惜媱。
她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虽然大人没说什么,但他抿紧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心里并不平静。
下午三点的太阳照射在沙漠上,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偶尔刮过一阵风,吹着黄沙蔓延而过,三个大人一个孩子的人影渐渐进入了沙漠深处。
叶惜媱感到一阵阳光暴晒在皮肤上的热辣辣的燥热,可是她停不下来,她的身体,仿佛被控制住了似的,她想转头,想叫一声修泽,但她只能被动的往前走。
就像……那次在梦里,梦到她拜堂成亲的情景一样,她看得见,听得见,但是身体的归属权,不是她的。
一直走啊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一望无际的黄沙也没有任何方向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路过一片靛蓝色的湖泊,说是湖泊其实更像水洼,也就两个旋转桌面大小,蓝汪汪的很诱人。
她喉咙间泛起一股干涸的疼痛,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她有预感,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天初入沙漠时冥冥之中仿佛在召唤她的那个地方。
夕阳西斜,这一走,不知不觉就走过了三个小时,可是眼前的叶惜媱,仿佛不会累,还在前行。
胡云喜皱起了眉头,牵着小羽的手一紧,“小羽,你妈妈她……她这是要去哪儿?”
“大概要回家吧。”小羽肉嘟嘟的脸绷的紧紧地,“云喜阿姨你放心,我父王会保护妈妈的,我也会保护你哒。”
胡云喜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另一只手攥紧了手里的铃铛。
太阳渐渐没过黄沙的时候,叶惜媱终于停下了脚步。
胡云喜看着眼前的景象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眼前那巍峨的古城并不是她眼花,而是确确实实在的。
“这是……”
“这是妈妈的家,不过只是个海市蜃楼的影子而已。”
小羽粉嘟嘟的嘴唇抿地紧紧的,可爱的脸上露出了小大人似的严肃表情。
叶惜媱看着眼前的城楼,心里明白这是沙漠里的著名幻象海市蜃楼。
心里的感叹还没完,她就感到自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但那仿佛并不是她的情绪,随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自然的抬起脚步,看样子是要拾阶而上走入眼前的古城楼。
可,这明显只是个幻影啊。
人在平地陡然踩空的感觉也挺不好受的,就是预判了楼梯但其实没有,猛地脚下一空甚至能骨折。
但现在身体的控制权不归她管啊。
她知道修泽肯定会来,会在后面保护她,但她无法回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个疯子似的往虚幻里走去。
嗯?
但下一秒,叶惜媱心里一惊,她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结实的触感,不同于踩在黄沙上沙粒流动的微微打滑的感觉,也没有黄沙炙热的温度,而是实实在在的,冰凉的石板。
一步一台阶,她就那么看着自己上了城楼。
修泽走到城楼跟前,眉头皱的死紧,他试着踩了踩那古城楼的石阶,空的,他的脚最终还是会落回到黄沙上。
“小羽,在这里和你云喜阿姨待着,不许乱跑,父王上去接你娘亲,乖乖的。”
修泽弯腰,抱了一下儿子,随后摸摸他的头,站直的一瞬间,三千墨发在身后像瀑布一样散开了,现代的冲锋衣乍然间换成了黑色的锦袍,隐约间银线勾勒的山河日月随着起伏的动作若隐若现。
“惜媱。”
修泽看着城头上那个人,嘴里轻轻呢喃,随即提气网上一跃,袖袍翻飞一瞬间他已经稳稳站在了她身后。
“这一回,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么绝望。”
叶惜媱能听得见修泽对她说的话,但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痴痴地望着一个方向,双手扶在城楼冰冷的石砖上,静静地仿佛在等谁。
斜阳的余晖缓缓没入黄沙里,忽然间,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搅乱的星云,黄沙涌动狂风骤起,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随着城楼缓缓下陷。
她想张嘴说话,但她唇间溢出来的,却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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