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不必客气。”顾修延唯恐耳根更红,稍稍收回些眼神。
秦瑾瑶便再问。“上回赵广之之女赵晚宁与秦月瑶生事,大人早知我是无辜的,为何又要叫我去解释呢?”
顾修延默然。
外头的小厮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替秦瑾瑶心惊胆战。这么多年,谁敢反驳摄政王?偏偏,一向冷漠如山的摄政王大人似乎并不生气,而是在细细思量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顾修延的确不知道答案。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似乎他只是心里想着看秦瑾瑶一眼,看她倔强反驳的样子,而没有旁的念头。
“大人做事,自然有大人的道理。”秦瑾瑶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反而给顾修延递了台阶。“上回送的菖蒲,大人可还喜欢?”
顾修延淡淡舒了一口气。“菖蒲翠绿,长得特别喜人。”
小厮蹙眉。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小玩意了。
“这回给大人带了槐花蜜。”秦瑾瑶笑得娇俏惊艳道。
顾修延不喜甜食,但却能想到小小的玉手淘漉槐花的场景,心头不由得一动,再开口时嗓音便有些低沉嘶哑。“上回白管事与你说的事,你不必难过。”
秦瑾瑶没想到他提起这个话题,长长的睫毛旋即垂下来,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早已猜到是这样,如今做实,只是让我更有理由报仇罢了。”
顾修延从来没注意过女子黯然神伤的样子。或许有过,但他并不在意,也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今日却不知是为何,见她垂眸,心里竟然有些收紧。
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
他有些慌,但外人看上去,摄政王一如既往地高贵淡漠。
外头的小厮不知何时被白管事叫走,顾修延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怀中一向平和安稳的心此时砰砰跳个不停。
连杀人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感觉一阵阵袭来。
再开口时,嗓音几乎紧得说不出话来。“秦瑾瑶。”
秦瑾瑶有些讶异,抬眸看向眼前人。鲜明的棱角,剑眉星目,宽厚的胸膛,她的心不由得漏了一拍。“殿下。”
“我在。”顾修延总算从扼人的心跳中挣脱出来,声音低沉有力道。
我想让你知道,我在。
秦瑾瑶彻底怔住。
“无论你想怎么做,只管放手去做。”顾修延别过脸,不再看她,但语气坚决。“秦瑾瑶,记着,你是我顾修延护着的人。”
从前的种种悲伤,痛苦,往后不会再有了。
顾修延的脑海中想起很多场景。比如二人初见,她从柱子后走出来,一眼让人惊艳,一番话让人惊叹。比如在临安公主府门前,她在虚弱无力时看见自己,眼里绽放出的灼灼光彩。
还有她的话本。顾修延从她口中听过她的前半生,这才明白在她笔下熠熠生辉的人,其实全都是她的化身。
秦瑾瑶不知该如何回应,而顾修延也没再给自己回应的机会。似乎这番话是人家想说的,而你听不听都不重要。
总之这番话说完,一袭宽厚的黑袍便已离开。
留下桌上,不知何时被推过来的一碟蟹黄。
秦瑾瑶愣了半晌,一时领会不出堂堂摄政王大人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把自己收在麾下,像温子然给临安效力一般,给他效力?
这会,忙完了的白管事刚巧进门,一见秦瑾瑶正坐在桌前吃螃蟹,不由得一乐。“呦,今儿这是怎么了,殿下从来不吃螃蟹,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瑾瑶看看桌上的一碟蟹黄,又看看刚刚被顾修延吃剩的两只蟹壳。
“呀,秦姑娘是喝酒了不成?这脸怎么红得厉害。酒量不好,可莫再喝了。”白管事笑着把桌上的一壶酒拿到一边,假装感受不到里面沉甸甸的重量。
“白叔整日忙着,也过来用一些吧。小桃买得螃蟹极好。”秦瑾瑶的手摸了摸脸蛋,笑着岔开话题。
白管事点头问道:“那头有军报,殿下又忙去了。碎玉和小桃一会过来,咱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咱们一块用便是。螃蟹嘛,人多用起来才香。”
秦瑾瑶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说起来,碎玉虽是摄政王府的管事丫鬟,但论聪慧不如姑娘身边的祥儿,论乖巧不如小桃,倒是我管教不周。”白管事笑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碎玉单纯可爱。”秦瑾瑶夹了一块蟹黄。
“如此最好。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请姑娘先把碎玉留在身边□□一段日子。说句实在话,我把碎玉看做我的亲孙女一般,放在旁处□□也不放心,咱们府里也没有女主人,只好劳驾姑娘。”白管事坐在秦瑾瑶对面,笑道。
“也不必……”秦瑾瑶的话没说完,白管事便拦住了她。
“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秦瑾瑶一怔。
“碎玉从小跟殿下身边的侍卫们学了一身的武艺。”白管事佯装无意说道。
秦瑾瑶缓缓放下手里的筷子,一颗心不知是什么感觉。“我竟不知,自己是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和白叔如此看重。”
她轻轻一叹,白管事赶紧安慰道:“姑娘怎么如此说,姑娘一身的好处,难道自己还不自知?说句实在话,我头一回看见姑娘,便觉得投缘。老了,老了,旁的都不中用,只剩下这一双眼招子还算明亮。秦姑娘,你莫要推辞了,碎玉那丫鬟刚拿到信儿,可要欢喜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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